凌曦被老黃那“友好”的眼神看得后背發(fā)緊,下意識攥緊了裙擺。
這頭??粗B(tài)可掬,可方才那一眼掃來,讓她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威壓。
她悄悄運轉靈魂感知,目光落在老黃牛青金色的牛毛上。
尋常妖獸的氣息雜亂駁雜,可這頭牛的氣息卻沉得像深潭,表面看只是頭普通妖獸。
可仔細感知便會發(fā)現(xiàn),那看似緩慢的呼吸間,竟藏著與天地靈氣同頻的韻律。
“不對勁……”
凌曦心頭泛起嘀咕,眉頭悄悄皺!
她下意識地運轉起一絲殘存的帝魂之力,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看似慵懶的老黃。
竟然是青天莽牛!
圣境! 至少是圣境的大妖!
甚至……可能更高!
凌曦瞳孔驟縮,絕美的臉龐上血色瞬間褪去,心臟幾乎漏跳一拍。
一頭足以橫掃玄州,令整個南域都為之震顫的圣境大妖,竟然如同老農(nóng)豢養(yǎng)的家畜一般,趴伏在這青玄宗一隅的紫竹峰上,悠閑地嚼著靈草!
荒謬!離奇!匪夷所思!
這青玄宗究竟是何龍?zhí)痘⒀ǎ?/p>
一個看似只有洞天境的師父,座下弟子個個透著古怪,峰內(nèi)靈氣堪比帝庭秘境,如今又冒出一頭偽裝成靈獸的圣境大妖!
它潛伏于此,所圖為何? 謀奪紫竹峰靈脈?
亦或是……更大的陰謀?
她再看老黃時,眼神里的好奇徹底變成了警惕。
凌曦的后背滲出絲絲寒意。 她目光銳利地盯住老黃,全身肌肉不自覺繃緊。
她幾乎要脫口而出,提醒身旁那位似乎毫無所覺的顧長歌。
但話到嘴邊,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告訴顧長歌?有用嗎?
圣人之下,皆為螻蟻。
一旦這青天莽牛暴露出真實修為,整個青玄宗加起來,恐怕都不夠它一蹄子踩的。
此刻點破,非但無濟于事,反而可能給青玄宗帶來滅頂之災。
雖然自已爆發(fā)大帝殘魂最后底蘊,能夠與之抗衡,但自已也必將陷入極度虛弱之中,甚至會身死道消,得不償失。
這老牛既然選擇偽裝潛藏,必然有其目的,撕破臉皮是最愚蠢的選擇。
電光火石間,凌曦心中已閃過無數(shù)念頭。
她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恢復平靜,只是那雙美眸深處,對老黃的警惕已提升至頂點。
她微微垂下眼瞼,避開老黃那看似憨厚實則駭人的目光,心中已然下定決心: ‘此事,絕不能聲張?!?/p>
‘這頭圣境大妖,我必須盯著它,弄清楚它潛伏于此的目的。在擁有足夠的力量自?;驊獙χ?,只能虛與委蛇,假裝不知?!?/p>
她再抬眼時,目光已是一片澄澈,仿佛剛才的驚駭從未發(fā)生過。
只是那寬大袖袍之下,纖纖玉指已悄然握緊。
老黃巨大的牛眼眨了眨,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帶著疑惑的咕噥聲:“哞?”
這小丫頭怎么回事?
剛才還偷偷摸摸用神念探查俺,那點小動靜跟蚊子撓癢癢似的…
怎么探查完,眼神就變得古里古怪的?
一會兒驚駭欲絕,一會兒又強裝沒事…看俺的眼神,怎么跟防賊似的?還帶著點…忌憚?
老黃甩了甩尾巴,有些納悶。
顧長歌負手而立,目光似不經(jīng)意地掃過凌曦。
她臉上一閃而逝的驚悸,眸中強行壓下的波瀾,以及那副故作平靜卻難掩警惕的模樣,盡數(shù)落在他眼中。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
這徒弟倒是有趣,靈覺如此敏銳,能窺破老黃那身偽裝。
不過,自行腦補,最為致命。
顧長歌也沒有點破,看她以后能琢磨出什么花樣來,也慢慢磨一下她的傲氣。
……
后山深處,一處寒潭霧氣氤氳,水色幽深。
隱約可見一道粗長的黑影在水底緩緩游弋,鱗片摩擦潭底巖石,發(fā)出沉悶的沙沙聲,一股若有若無的兇戾氣息彌漫開來,讓周遭的蟲鳴都消失了。
顧長歌走到潭邊,俯身看了看清澈水面下那道模糊的巨大黑影,然后……抬腳,不輕不重地跺了跺潭邊的地面。
“喂,別睡了,起來上班了?!?/p>
他語氣如常,仿佛在喊賴床的伙計。
潭水猛地劇烈翻涌起來!
“吼——!”
一聲壓抑著暴怒與憋屈的龍吟從潭底轟然傳出,震得整個寒潭水波激蕩,周遭山林樹葉簌簌落下!
下一刻,一顆猙獰碩大的蛟龍頭顱破開水面,猩紅的豎瞳死死盯住潭邊那個讓它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的身影,口吐人言,聲音沉悶如雷,帶著滔天的怨氣:
“顧長歌!你又來!真當本座是那頭傻牛不成?!十天前你才割走一些肉!龍族的恢復也是需要時間的!欺龍?zhí)酰 ?/p>
這蛟龍通體覆蓋著暗青色的堅硬鱗片,頭頂鼓包已隱隱有獨角破勢之態(tài),氣息強悍,赫然是一頭已化龍大半、距離真龍也只有一步之遙的兇悍妖王!
此刻,這頭平日里足以呼風喚雨、稱霸一方的妖王,卻像個被克扣工錢的苦力,對著顧長歌發(fā)出悲憤的控訴。
顧長歌對它的怒火視若無睹,摸著下巴,打量著他身上最新長出的、泛著瑩瑩寶光的鱗片下的嫩肉,點了點頭,似乎很滿意。
“嗯,看來恢復得不錯,這次肉質應該更緊實些。放心,不多要,就取百斤‘雪花板腱’,那個部位活動多,有嚼頭。”
蛟龍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龍須都在顫抖:“百斤?!還雪花板腱?!你當是挑靈牛肉呢!本座是尊貴的蛟龍!蛟龍!”
“知道知道,蛟龍嘛,口感確實比普通靈獸勁道些?!?/p>
顧長歌敷衍地點點頭,并指如劍,一縷無形鋒銳的劍氣已然在指尖吞吐。
“別亂動啊,這次保證下刀快準狠,痛苦減半。你自已來還是我動手?”
蛟龍看著那縷讓它鱗片發(fā)寒的劍氣,巨大的身軀僵住了。
掙扎?反抗?
它試過無數(shù)次了!
結果就是被揍得更狠,被割走的肉更多!
巨大的蛟龍頭顱劇烈起伏了幾下,最終,那滿腔的悲憤化作一聲漫長而屈辱的、帶著顫音的龍吟,它認命般緩緩轉過身,將覆蓋著最新鮮鱗片的后頸部位暴露在顧長歌面前,聲音帶著哽咽:
“你…你輕點…不然…不然本座就…就…”
它“就”了半天,也沒就出個所以然來。
一道細微的流光閃過,一片薄如蟬翼、卻蘊含著磅礴氣血精華的晶瑩蛟肉便輕飄飄地飛起,落入顧長歌早已準備好的玉盒之中。
切口平整光滑,甚至沒有一滴鮮血滲出。
蛟龍的身體猛地一顫,發(fā)出一聲壓抑的、混合著痛苦與解脫的悶哼。
顧長歌合上玉盒,甩給他幾滴先天靈髓。
拍了拍手,心情頗佳:“謝了,下次需要還找你。好好休養(yǎng),爭取下次長出更優(yōu)質的肉來?!?/p>
說罷,拎著玉盒,哼著不成調(diào)的小曲,悠然離去。
只留下寒潭中,一頭被打劫了的蛟龍,把巨大的腦袋埋進冰冷的潭水里,發(fā)出委屈又不敢大聲的嗚咽,攪得潭水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