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喬巖早早來到單位。見李海平之前,得先見一面田文斌。這是規(guī)矩,也是感恩。
不一會兒,同事陸續(xù)上班,見了喬巖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夾雜著許多情感和情緒?;?qū)λ麘{借蔡小虎案件得到縣委認可羨慕嫉妒,亦或?qū)λ蛱毂龅某舐劅o情嘲笑,很現(xiàn)實,也很殘酷。
對于這些,喬巖心知肚明,才懶得和他們勾心斗角。再者,馬上就要離開了,沒必要斤斤計較。
喬巖豎起耳朵聆聽著,在樓里待久了,他練就了以聲辨人的本領(lǐng)。只要發(fā)出鞋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基本能判定是誰。很快,一個緩慢而響亮的聲音傳來,他立馬起身出去,看到田文斌提著公文包迎面走來。
喬巖走上前去,從他手中接過公文包,堆著笑臉道:“田書記,我知道您要找我,早早地就來了?!?/p>
田文斌瞥了一眼,沒說話推門而入。
喬巖熟練地燒水沏茶,又拿著抹布擦桌子,整理散落的文件。而田文斌坐在沙發(fā)上,一聲不吭看著他的一舉一動??粗约阂皇謳С鰜淼耐降?,心中頗為自豪又有萬般不舍。
整理好后,喬巖把茶水端到跟前,又掏出煙遞上去,嘿嘿一笑道:“田書記,您看還滿意嗎?”
田文斌接過煙沒有說話,起身端著茶來到辦公桌前坐下,良久道:“你都知道了?”
喬巖坐在對面,點了點頭。
田文斌直截了當問道:“那你怎么想的?”
喬巖已經(jīng)做出選擇,抬頭真誠地道:“田書記,我想去試試?!?/p>
“那省紀委呢,不去了?”
喬巖目光堅毅,頜首道:“田書記,首先感謝您這些年對我的器重和培養(yǎng),俗話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您的恩情學生永遠銘記在心??梢哉f,沒有您,就沒有我的今天。我認真考慮了下,覺得還是留在金安縣好一些,我想換個環(huán)境,挑戰(zhàn)一下自己?!?/p>
田文斌輕嘆一口氣道:“我也沒想到縣委辦會要你,其實早該想到了。昨天下午,童主任已經(jīng)和我,還有張書記都進行了電話溝通,說是這是丁書記的意思。我們能有什么意見,能不放嗎?就在剛剛,張書記還給我來了電話,專門討論你的事。他認為是好事,應該全力支持,叮囑我要按照縣委的意圖不折不扣落實??吹贸鰜?,張書記對你也是很器重啊。”
“可我總覺得,你還是去省紀委發(fā)展會更好一些。畢竟那里是大舞臺,能更好地施展你的才華,用不了幾年就能有很大進步??h委辦雖好,縣里的平臺就那么大。好比我,到退休才混到這個位置,還是撿來的。孰輕孰重,你真的決定了嗎?”
喬巖沒有動搖,道:“田書記,道理我都懂,也非常清楚在做什么。金安是我的故鄉(xiāng),親人都在這里,我還是想為家鄉(xiāng)力所能及做點貢獻的。再說了,以后的事誰能看明白,說不定以后還有這機會呢。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去做一些想做的事,等哪一天真在縣里混不開了,我就去?!?/p>
見喬巖決心已定,田文斌沒再堅持,道:“好吧,我尊重你的意見。到了縣委辦,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肯定比紀委前途要好,但更要小心謹慎。丁書記認可你,器重你,更應該好好干,不能給我丟臉。我相信你會做好,誰讓是我徒弟呢?!?/p>
喬巖笑了起來,挺起胸膛道:“師傅,您放心吧,我什么時候給你丟過臉,在紀委是一把斬妖除魔的利劍,到了縣委辦也是一把所向披靡的鋒刀,無所畏懼,奮勇直前?!?/p>
田文斌不由得有些眼眶濕潤,強忍著沒表現(xiàn)出來,揮了揮手道:“滾滾滾,去你的縣委辦吧。”
喬巖察覺到田文斌的情緒變化,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轉(zhuǎn)身離去。
田文斌望著門的方向黯然神傷,縱有不舍,但要放手,就好比已經(jīng)茁壯成長起來的雛鷹,應該讓他到廣袤無垠的藍天去翱翔。艱難險阻,風雨交加,也只能由他自己去克服。
從田文斌辦公室出來,喬巖來到五樓李海平辦公室門口,整理了下衣服敲門,聽著沉悶的回應聲推門進去,只見里面正坐著人,是縣委辦副主任唐文俊,李海平翹著二郎腿半躺在椅子上安排工作。
唐文俊見狀,合上筆記本起身,沖喬巖點頭微笑,退出辦公室。
出門前,李海平叫住道:“文俊啊,你去問問童主任,看丁書記上午有什么安排,沒有的話召集縣委辦的人開個會,把近期的工作捋一捋?!?/p>
“好的?!?/p>
唐文俊走后,李海平臉上洋溢著笑容,指著沙發(fā)道:“小喬啊,童主任找你談話了吧?”
在私人場合,可以隨意,但在正式場合,喬巖表現(xiàn)出應有的尊敬,坐下道:“說了,李書記,感謝您的抬愛,讓我有機會跟著您一起進步學習?!?/p>
李海平聽了很受用,收起笑容一本正經(jīng)道:“調(diào)你來縣委辦工作,是根據(jù)工作實際需要,結(jié)合你個人表現(xiàn),以及縣委用人意圖綜合決定的。當然了,我是向丁書記舉薦了你,但還是工作需求進行的雙向選擇。到了縣委辦,工作會很繁重繁忙,你要做好吃苦的準備。”
李海平認真起來,四平八穩(wěn),官腔十足,還私底下簡直判若兩人。喬巖到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從前期的私下接觸,再到今天的正式對話,對方是在拉攏自己,拉入他的陣營。
在金安官場,拉幫結(jié)派十分明顯。每個官員臉上雖不寫著,但都清晰地標記著屬于誰的人。好比蔡小虎,全縣人民都知道他是陳云松的人,而李海平的“門生”同樣遍布各個角落,而且以年輕力量居多,都是未來走上領(lǐng)導崗位的冉冉之星。
李海平雖馬上退休,但身在其位,手握實權(quán),丁光耀在重用他,依然風光無限,權(quán)傾朝野。面對如此友好的信號,喬巖決定暫時選擇屈從,隨后再靜觀其變。
辦了這么多年案子,他非常清楚站隊意味著什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假如李海平失去權(quán)力的那一天,也是自己倒霉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