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檸煩躁地掏了掏耳朵,不由想起上輩子,也是差不多這樣的場景。
謝凝棠肚子里的孩子沒了,身下好大一片鮮艷的血順著她的裙擺流出來。
在所有賓客圍攏過來時,她痛苦又惶恐的指著自已,楚楚可憐地質(zhì)問她,為何要推她,為何要毀了她肚子里還不足一月的孩子。
蘇瞻聽到吵嚷,很快便分開人群,直接走到謝凝棠身邊。
看見謝凝棠身下的血后,他不問緣由,抬起長腿便狠狠踹了她一腳。
她整個人倒在地上,懵了很久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已的小腹也疼得厲害。
她不顧疼痛,撲到他腿邊解釋,但眼前之人,卻半點兒也沒聽進去,又踹了她一腳。
他怎么說來著。
他說,“薛檸,你這個毒婦。”
他又嫌惡地說,“既然你這么惡毒,竟害死秀寧的孩子,那就滾出東京,別再回來?!?/p>
那會兒她心臟好似被人揉碎了一般,哭得暈了過去。
那樣痛苦的哭聲,言猶在耳,至今還叫人肝腸寸斷。
薛檸自嘲一笑,“你們夫婦,真是演得一出好戲,可惜我沒工夫陪你們鬧?!?/p>
蘇瞻嘴角緊抿,濃黑眼底浸滿了寒霜,“你還好意思笑,吃醋吃到你這種地步,誰娶了你,怕是連命都不想要了,也不知李世子,知不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妒婦?”
薛檸小臉兒沉下來,濕潤的眼睛里滿是淡嘲,“……”
誰都能說她,唯有蘇瞻最沒資格。
不過如今的她也不是軟柿子捏的,雖然對謝凝棠這些惡心人的手段嗤之以鼻,但今時今日,她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不管誰娶我,也輪不到你蘇世子?!?/p>
這是她的真心話,離開蘇瞻,與他徹底成為陌生人,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蘇瞻冷笑,譏誚道,“你剛剛不是還想給我做妾?”
薛檸嗤笑,“你倒想得美,讓我給你做妾,還不如現(xiàn)在就殺了我,又或者,讓我直接死在天元山的懸崖上,你看如何?”
蘇瞻心中一刺,放開謝凝棠,陰鷙沉猛的眼神凝著寒氣。
他走到薛檸身前,嗅到她身上傳來的香氣,眉間皺了皺。
有那么一瞬,他好像看見了薛檸眼里隱忍的淚。
他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望著少女冰冷疏離的小臉兒,太陽穴隱隱作疼。
“阿檸,給你嫂嫂道歉,我可以再原諒你一次,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p>
薛檸倔強地抬起眸子,面無表情道,“我沒做錯事,怎么道歉?”
蘇瞻眉頭擰緊,眸中暗流涌動,沉聲道,“薛檸——”
那語氣里壓抑的怒意,讓站在蘇瞻身后的謝凝棠嘴角露出個幾不可察的笑。
薛檸看清了她眼底的得意,跟上輩子一樣,令人惡心。
她目光涼涼地轉(zhuǎn)向蘇瞻,忍不住諷刺道,“蘇瞻,以前的我,到底喜歡你什么啊?”
只這一句,讓早已走到石階之下的李長澈堪堪停住了腳。
薛檸不會再委曲求全,認命地給謝凝棠道歉。
但蘇瞻咄咄逼人,不肯退步。
既然如此,好,很好。
薛檸抬步走到謝凝棠身前,揚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郡主,你是不是很想讓我給你道歉?”
有人撐腰,謝凝棠瞬間委屈起來,紅著眼,“好妹妹,嫂嫂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薛檸沒耐心等她說完,抬手一推,直接將她推了下去。
這一次,謝凝棠毫無防備,跌得噼里啪啦的。
那么長的石階,這么滾下去,不死也要殘廢了。
薛檸嘴角浮起個自得的笑,但很快,她便笑不出來了。
因為她看見了不知何時站在底下的李長澈。
男人龍章鳳姿立在石階最后一節(jié),眼底深邃如淵,那張冷白清雋的俊臉,與往日里的清冷自持不同,此刻的他,瞳孔猶如風(fēng)雨欲來的海面冰冷灰暗,眉宇間涌動著肅殺的暗潮,身上散發(fā)著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冷意。
他沒接住謝凝棠,只一腳擋住她往下滾落的身體。
隨后又嫌惡地皺起眉心,將她踢到一邊。
謝凝棠疼得叫都叫不出來了,蒼白的眉心里滿是冷汗。
這一回,她臉上的痛苦不是裝的,是真的難受,渾身骨架像是散架了一般。
但看李長澈在此,她還是隱忍地咬住了唇瓣,艱難道,“李世子……是薛檸推的我?!?/p>
“本世子看見了。”李長澈道。
蘇瞻快步走下,將謝凝棠再次抱起來,眉眼冷峭,“李世子,難道不該給秀寧一個交代?”
李長澈抬眼往上看去,對上薛檸不安的眼神。
薛檸這一回?zé)o可辯駁,笑容凝滯了幾分,一時間手足無措。
她經(jīng)歷過蘇瞻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任。
每一次,哪怕她什么都沒做過,也是那個被懷疑的壞人。
她不確定李長澈到了多久,聽到了多少,又看見了什么。
但最后一次,的確是她親手推了謝凝棠。
她原本只是想為自已出一口氣,沒想著要害人,也沒想到李長澈會親眼看見。
她垂在身側(cè)的手指逐漸攥緊,指節(jié)用力得泛白。
他會怎么想,會像蘇瞻一樣,按頭讓她給謝凝棠道歉嗎?
山道兩旁,桃花浪漫,風(fēng)一吹過,花瓣在空中飛舞,落在男人烏黑的發(fā)髻上。
李長澈沒理會蘇瞻的話,他緩緩走到石階最頂端,走到了薛檸面前。
謝凝棠這次是真疼得要命,胸口碎裂一般,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她抬起滿是汗水的臉,得意忘形地看著站在李長澈面前,局促不安的薛檸,嘴角勾起。
這一次,她贏了。
雖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但薛檸被她激怒,傷害了她。
蘇瞻與李長澈都看見了。
他們都會為她討回公道的。
可她等了一會兒,根本沒等來李長澈的怒叱。
等來的,只是他執(zhí)起薛檸的手,悅耳低沉的嗓音好似醉人的老酒,“我來遲了一點,受欺負了?”
薛檸能敏銳的感覺出男人動了怒。
他雖然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她被他那清冷淡冷的眼神看得有些發(fā)怵,抿唇想了想,道,“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