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昭寧抬眸,眼睫投下小簇陰影。
阿蠻格外激動,還得放低聲音,怕被別人聽見。
“小姐,世子醒了!世子總算是醒了!”
陸昭寧從容不迫地起身,“更衣。”
……
陸昭寧早就知道,顧珩醒了。
她假裝不知,打算過幾日,再去酒窖見他,與他商議如何接下去的事。
不料,他會主動找她。
聽雨軒。
林婉晴這會兒已經(jīng)睡了。
陸昭寧來到酒窖。
阿蠻和啞巴沒有跟進(jìn)去,一起守在外面。
酒窖里很安靜。
陸昭寧踏入時(shí),一眼看到那背對著她,負(fù)手而立的男人。
他一襲茶白色錦衣,白中帶著點(diǎn)綠。
雖說眼下有些不合時(shí)宜,陸昭寧心道——這點(diǎn)綠,倒是應(yīng)景。
“見過兄長?!标懻褜幨┥硇卸Y。
顧珩轉(zhuǎn)身,面色一如既往得虛弱,然,面似冠玉,皎皎如月,又似清風(fēng)。
他目光寧和溫潤。
“弟妹無需多禮?!?/p>
隨后,他朝她拱手行禮,衣袂輕揚(yáng),寬袖如瀑布垂下,顯出幾分力量感的絕然。
“大恩不言謝。弟妹有何求,我定竭力報(bào)答。”
金尊玉貴的世子,嗓音溫和動聽,行禮也是這般好看。
陸昭寧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顧珩的時(shí)候。
彼時(shí)他隨忠勇侯,到陸府提親。
那日她外出收賬,匆匆歸家,衣裳都沒來得及換,還沾了泥點(diǎn)。
盡管她解釋,是因途中馬車陷入泥地,她下地推馬車所致。
父親責(zé)備她,忠勇侯也流露出不滿。
唯有顧珩微笑著為她說話。
她忘了他說的什么,大概都是些場面話。
但她還是覺得此人不錯,翩翩有禮,并沒有那高高在上的架子。有這么一個(gè)兄長,想必顧長淵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事實(shí)證明,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陸昭寧看著眼前人,問。
“若是……我要兄長娶我呢?”
顧珩臉色微怔。
如此要求,還真出乎他意料。
但緊接著,他溫和一笑。
“使君有婦,羅敷有夫。弟妹這等要求,恕難從命?!?/p>
陸昭寧看得出,顧珩面上對誰都和善有禮,卻有股叫人難以親近的疏離清冷。
似那鏡中花,天上月。
可望,不可即。
他絕非能被挾恩圖報(bào)之人。
陸昭寧“嗤”的一聲笑了。
“兄長,我開玩笑的?!?/p>
顧珩眉頭緊促。
她可知,有些玩笑不能開?
陸昭寧走到那寒玉棺前,手指有意無意地拂過邊緣,透著股漫不經(jīng)心。
“兄長能夠蘇醒過來,我很高興。”
顧珩目不斜視,守著禮,沒有多看她。
二人面對面站立,燭光下的影子隱約有交錯。
“如此說來,弟妹無所求么。”顧珩道。
“不。我有所求。”
陸昭寧緩緩轉(zhuǎn)身,望著顧珩的背影,“兄長,我想要夫君的心。求您成全?!?/p>
顧珩眉心微擰。
隨即又聽她說。
“我懇請兄長,帶嫂嫂一起離開侯府,遠(yuǎn)走高飛。”
提起林婉晴,顧珩眼神微沉。
他不能動彈時(shí),被迫聽了許多個(gè)晚上的房中秘事……
陸昭寧上前一步,“兄長,嫂嫂和夫君……其實(shí)她都是為了你。為了給你延續(xù)香火,才會被迫那般??墒欠蚓?/p>
她難以啟齒地停頓,而后決然道。
“夫君他喜歡嫂嫂!有嫂嫂在,夫君的心里就不會有我。
“兄長帶嫂嫂離開吧,去過你們想過的生活。
“壽宴那天,趁著人多,我會幫你們安排。”
顧珩的眉頭一點(diǎn)點(diǎn)鎖起。
“弟妹慎言。”
陸昭寧眼底藏著笑意。
這就聽不下去了?
不過,她可不知道什么叫慎言。
陸昭寧一副單純模樣,問,
“兄長是擔(dān)心,嫂嫂私逃,會對她和侯府的名聲有損嗎?請放心,我略懂醫(yī)術(shù),可幫嫂嫂假死脫身。
“嫂嫂冰清玉潔,心中只有兄長。錯在夫君,他不該覬覦嫂嫂。嫂嫂一定會跟兄長離開?!?/p>
素來清高自持的世子,聽了這么多晚——妻子和弟弟的床笫之事,如何不知,林婉晴的心在誰身上?
一陣沉默后。
顧珩冷靜開口。
“你可知,她想嫁給長淵?!?/p>
陸昭寧當(dāng)然知道。
她體貼地勸他。
“兄長,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她迫不得已的,你要知道,一個(gè)女子失去丈夫,在夫家的生活該有多么難?!?/p>
顧珩眼眸深邃,冷不防地問。
“聽起來,你很喜歡長淵。”
“自然……”
顧珩直視著她眼睛,面露溫和笑意。
“弟妹或許不知,我曾任職刑部。你確定,還要繼續(xù)在我面前說謊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