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青快進屋坐，飯馬上好！”
話音剛落，三個半大點的孩子從里屋探頭探腦地鉆了出來，兩男一女，都用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江沐這個陌生的城里人。
趙文立刻板起臉，招了招手。
“杵那兒干啥，過來喊人！這是江叔叔?！?/p>
他指著最大的男孩，“這是俺大兒子趙家傳，旁邊是他妹子趙家慧?！?/p>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個最瘦小、臉色有些發(fā)黃的男孩身上，“這是俺小兒子，趙家和?！?/p>
“江叔叔好?！比齻€孩子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江沐含笑點頭，目光卻在最小的趙家和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這孩子的精氣神明顯不對，眼白泛著淡淡的青色，嘴唇也有些蒼白，一副懨懨的樣子。
他心中一動，溫聲開口。
“趙大哥，家和最近是不是腸胃不大舒服？”
趙文滿臉驚奇。
“神了！江知青你咋看出來的？這小子是鬧了好幾天肚子了，蔫頭耷腦的，正尋思著過兩天帶他去公社衛(wèi)生所瞅瞅呢?！?/p>
江沐走到趙家和面前，溫和地蹲下身。
“來，小家伙，讓叔叔給你看看。”
他伸出手，輕輕搭在了趙家和瘦弱的手腕上。指尖微動，感受著那細(xì)弱的脈搏。
片刻后，他便松開了手，心中已然有數(shù)。
“不是什么大事?！苯逭酒鹕恚Z氣篤定，“就是肚子里生了蛔蟲，這毛病常見?！?/p>
他轉(zhuǎn)頭看著一臉緊張的趙文和劉春花，耐心地叮囑。
“以后記著，家里的水一定要燒開了再喝，還有，飯前便后一定要讓孩子們用皂角洗手。等我回頭去公社衛(wèi)生所，給你們拿點打蟲藥，吃兩次就好了?！?/p>
一番話條理清晰，有因有果，瞬間讓趙文夫婦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哎喲！小江大夫，你可真是活菩薩！”趙文一拍大腿，對江沐的本事佩服得五體投地，“俺們這些粗人哪懂這些！聽見沒！”他扭頭沖著三個孩子吼了一嗓子，“以后都給老子把手洗干凈了！”
【來自趙文的敬佩，聲望值+5】
【來自劉春花的感激，聲望值+5】
腦海中閃過系統(tǒng)的提示音，江沐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聲望值雖少，但積少成多，尤其是在這缺醫(yī)少藥的村子里，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午飯是清湯掛面，臥了兩個荷包蛋，翠綠的蔥花飄在湯上，香氣撲鼻。
趙文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
“家里沒啥好東西，連點肉腥都見不著，江知青你別嫌棄?！?/p>
“趙大哥說的哪里話，這面聞著就香。”江沐拿起筷子，毫不客氣地吃了一大口。
面條筋道，湯頭鮮美，劉春花的手藝確實不俗。見他吃得香，趙文臉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他得意地夸耀起來。
“那是！俺婆娘這手藝，在咱青蓮公社都是掛得上號的！十里八村誰家有個紅白喜事，都得請她去掌勺顛大鍋！”
劉春花被夸得面皮發(fā)燙，往趙文碗里夾了個荷包蛋，嘴里嘟囔著。
“吃你的飯吧，堵不上你的嘴！”
一頓飯在熱絡(luò)的氣氛中吃完。
……
下午的活計格外順利。
人多力量大，還沒到太陽落山，三間屋子的屋頂便已修葺一新，烏黑的瓦片整整齊齊，在夕陽下泛著光。
江沐從兜里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三塊錢，遞了過去。
“趙大哥，趙武哥，立成兄弟，辛苦三位了。”
一人一天一塊錢，這可是頂天的大工錢了。
江沐又問。
“趙大哥，今天用的小瓦還有那些材料，總共多少錢？我一并給你?！?/p>
趙文聞言，連連擺手。
“哎，說啥呢！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瓦窯那邊撿的碎瓦，費點力氣罷了，提錢就見外了！”
“那不行，一碼歸一碼?！苯鍛B(tài)度堅決，“這些材料怎么也得值個一塊錢，您必須收下?！?/p>
“太多了！太多了！”
兩人推拒了半天，最后還是江沐硬塞進了趙文的口袋里，這事才算作罷。
他又轉(zhuǎn)向一直默默幫忙的李振國，也遞過去一塊錢。
“江知青，你這是打我的臉！要不是你，我家那小子上次發(fā)高燒就懸了！我這是來報恩的，你給錢是啥意思？”
江沐一怔，他心中了然，也不再堅持，收回錢，反手從兜里摸出一包沒開封的大生產(chǎn)塞了過去。
“錢不要，煙總得收下吧？振國哥，以后還得請你多關(guān)照?！?/p>
這下，李振國沒再拒絕，憨厚地笑著接了過去。
“要搬家不？俺們幾個再搭把手，一下子就給你搬完了！”趙文臨走前熱情地問。
“不用了，趙大哥?！苯逍χ鴵u頭，“我就一個背包，幾件換洗衣裳，自己來回兩趟就成。你們忙了一天，趕緊回去歇著吧?！?/p>
送走眾人，江沐回到知青點。
他先是打水沖了個澡，換了身干凈衣服，然后拎著水桶，來來回回把院里那口大水缸重新灌滿了。
吳有才從屋里出來，看見這一幕，推了推眼鏡。
“小江，你這是……”
“缸里沒水了，順手就給挑滿了?！苯宸畔滤?，擦了把汗。
他走進屋，從自己的鋪蓋卷里拿出一個布袋，遞給吳有才。
“吳點長，這些口糧你收著?！?/p>
吳有才掂了掂，臉色一變。
這布袋沉甸甸的，少說也有十來斤棒子面。
“這可不行！太多了！這是你自己的口糧！”他立刻推了回去。
“拿著吧。”江沐的態(tài)度不容置喙，“點里人多，總有青黃不接的時候，我留著也是浪費?！?/p>
見他如此堅持，吳有才也不再矯情，鄭重地收下了，心里對江沐的看法又高了幾分。
江沐的東西確實不多，一個背包，一個網(wǎng)兜，三兩下就收拾利索。
他跟屋里醒著的幾個知青打了聲招呼，便拎著東西出了門。
角落里，一個叫趙衛(wèi)東的男知青看著他的背影，酸溜溜地啐了一口。
“哼，神氣什么，不就是家里有幾個臭錢！”
江沐置若罔聞，頭也沒回地走進了夜色里。
新家雖然簡陋，但被收拾得干干凈凈。
他把東西放好，躺在剛剛鋪好的木板床上，雙手枕在腦后，看著斑駁的屋頂，心中一片寧靜。
兩輩子了，這還是第一次，他有了一個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地方。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總算，有個家了。
……
千里之外的京城，江家。
晚飯剛過，蘇紅霞正眉飛色舞地跟親兒子江守成說著單位里的趣事。
江東山默默地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飯，放下筷子，一言不發(fā)地走到院子里的老槐樹下，獨自一人坐在小馬扎上，點燃了一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