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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另有真相

L看到許元兩人走近,張鐵那死寂的眼神里猛地燃起一團(tuán)野火,他霍然起身,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擋在了門口。

“官爺?”

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石頭在摩擦,充滿了無盡的悲痛與恨意。

“你們還來做什么?”

“人是你們縣衙說淹死的,案子也是你們結(jié)的,現(xiàn)在還來我家門口,是來看我張鐵的笑話嗎?”

周圍的鄰里也開始鼓噪起來。

“就是,人都沒了,還來惺惺作態(tài)!”

“官官相護(hù),天下烏鴉一般黑!”

“可憐的老張家啊,就這么不明不白地……”

劉暢何曾見過這種陣仗,被百姓們指著鼻子罵,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下意識(shí)地后退了半步,低聲道:“許大人,這……”

許元卻面色如常,仿佛那些戳人脊梁骨的唾罵都與他無關(guān)。

他沒有理會(huì)周圍的鼓噪,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gè)瀕臨崩潰的男人。

“老丈?!?/p>

許元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嘈雜。

“你看清楚?!?/p>

他緩緩抬手,解下腰間的銀魚符,托在掌心。

“這不是縣衙的銅魚,而是我大理寺的銀符?!?/p>

人群的騷動(dòng)為之一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枚在陽光下閃著清冷光芒的銀質(zhì)魚符上。

大理寺?

那是天子腳下審理天下奇案的地方。

張鐵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迷惑,但恨意并未消減。

“大理寺又如何?還不是官?”

許元迎著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我叫許元,新任大理寺丞?!?/p>

“我來這里,不是為了給縣衙的卷宗蓋印?!?/p>

“而是因?yàn)槲沂盏搅顺悄习傩盏暮袈暎犅劥税赣刑齑蟮脑┣?,特奉圣命,前來?fù)核?!?/p>

“我不是來結(jié)案的,我是來翻案的!”

“翻案”二字,如同驚雷,在沉寂的人群中炸響。

所有人都愣住了。

張鐵那充滿恨意的眸子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死死地盯著許元,仿佛要從他臉上分辨出這句話的真假。

許元神情坦蕩,沒有任何心虛,任由他審視。

“官爺……您說的……是真的?”

一個(gè)膽大的鄰人顫聲問道。

“本官奉職查案,言出必行。”

許元的聲音斬釘截鐵。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之后,是火山般的爆發(fā)。

“冤枉啊——”

張鐵再也支撐不住,這個(gè)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漢子,雙腿一軟,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手中的瓦罐摔在地上,碎成數(shù)片。

他用拳頭狠狠捶打著地面,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

“青天大老爺??!我婆娘和閨女死得冤??!”

他這一跪,這一喊,仿佛點(diǎn)燃了引線。

周圍的百姓們也紛紛激動(dòng)起來,七嘴八舌地喊道:

“大人,您要為老張家做主啊!”

“什么失足溺亡,鬼才信!”

“那家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時(shí)間,群情激奮,所有的壓抑和憤怒,都在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劉暢看得目瞪口呆,他從未想過,一樁看似普通的案子,竟在民間積壓了如此大的怨氣。

許元上前一步,親手將跪在地上的張鐵扶了起來。

他的手很有力,讓悲痛欲絕的張鐵不由自主地站穩(wěn)了身子。

“老丈,有冤,我們進(jìn)屋慢慢說?!?/p>

“本官在這里,就一定會(huì)給你一個(gè)公道?!?/p>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安撫了張鐵,也讓周圍的百姓漸漸安靜下來。

眾人自動(dòng)讓開一條路。

許元扶著張鐵,邁步走進(jìn)了那間陰暗潮濕,家徒四壁的屋子。

劉暢連忙跟上,順手關(guān)上了房門,將外界的喧囂隔絕。

屋內(nèi)陳設(shè)簡(jiǎn)陋至極,一張破舊的木桌,幾條長(zhǎng)凳,便是全部的家當(dāng)。

許元讓張鐵坐下,自己則站在他的面前。

“張鐵,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從頭到尾,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不要有任何遺漏,也不要有任何猜測(cè),我只要事實(shí)?!?/p>

張鐵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的微光。

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臉,沙啞地開口。

“大人,前天……前天晚上,我家婆娘帶著小蝶,說是去城西的王老爺家做些縫補(bǔ)的零活,能掙幾十個(gè)大錢?!?/p>

“她們以前也常去,一般戌時(shí)前就能回來?!?/p>

“可那天,到了亥時(shí),人還沒回?!?/p>

張鐵的拳頭緊緊攥著,指節(jié)因?yàn)橛昧Χl(fā)白。

“我心里慌,就出門去找。到了王老爺家,那看門的狗東西卻說,她們?cè)缇妥吡??!?/p>

“我沿著路一路找回來,沒見著人影。我又跑到縣衙的衙門想報(bào)官,可那里的差役說,才失蹤幾個(gè)時(shí)辰,不合規(guī)矩,讓我第二天再來!”

說到這里,張鐵的聲音里充滿了怨毒和悔恨。

“我就不該聽他們的!我就該連夜去找!”

“結(jié)果……結(jié)果第二天一早,就有人在鏡湖里……發(fā)現(xiàn)了她們娘倆……”

漢子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

“縣衙的人來了,把尸首撈上來,就在湖邊看了幾眼,又在旁邊找到了一個(gè)裝著幾件舊衣服的籃子,就說……就說她們是夜里去洗衣,不小心掉進(jìn)湖里淹死的……”

許元靜靜地聽著,眼神愈發(fā)冰冷。

他等張鐵的情緒稍稍平復(fù),才緩緩開口問道:

“你一直喊冤,告訴本官,你為何如此篤定,她們不是失足溺亡?”

這個(gè)問題,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張鐵心中憤怒的閘門。

他猛地抬起頭,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許元。

“怎么可能!”

他咆哮道,聲音因?yàn)榧?dòng)而扭曲。

“大人明鑒!我家雖然窮,但也不是傻子!誰家會(huì)大半夜的,跑到黑燈瞎火的湖邊去洗衣服?那不是找死嗎?”

“再說了,我家洗衣,向來是半月攢一堆再去洗,距離上次洗衣,這才沒過幾天呢!”

這些推斷,與許元之前的懷疑不謀而合。

但接下來張鐵的話,才真正讓許元和劉暢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張鐵的聲音顫抖著,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他伸出自己那雙粗糙的大手,比劃著一個(gè)掐脖子的動(dòng)作。

“更重要的是,大人……當(dāng)時(shí)尸首撈上來的時(shí)候,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閨女小蝶的脖子上……有一圈發(fā)紫的掐痕!清清楚楚!”

“我婆娘……我婆娘身上的衣裳被撕破了,胳膊上、腿上,全是一塊青一塊紫的傷,那根本不是淹死,那是被人活活打死的?。 ?/p>

“我當(dāng)時(shí)就跟縣衙的仵作說了,可他……他看都不看,就說那是尸斑,說我胡攪蠻纏,直接就讓人把尸首拉走了!”

“大人,這不是冤枉,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