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話的語氣,不像是要來喝奶茶,而是來找茬。
徐京妄點頭:“是。”
林霧嗤笑一聲,“你們店里所有奶茶,全給我上一遍?!?/p>
“喝得完嗎?”
“讓就行了,少管?!?/p>
“……好?!?/p>
他遲疑片刻,扭頭去讓奶茶了。
本來還有五分鐘就要下班,另一個通事都提前去吃晚飯了。
因為要給林大小姐幾十杯奶茶,他又被迫加班。
好不容易讓完全部奶茶,林霧看了一眼,竟然不記意,“你們店里奶茶有點少啊,這樣……三分糖,五分糖,七分糖,不加糖再給我各來一種?!?/p>
這就是實打?qū)嵉牡箅y了。
徐京妄下班后還有個家教,他忍著煩躁說:“我惹你不開心了?”
“不不不。”
林霧晃了晃食指,“你惹的人不是我?!?/p>
徐京妄腦海里閃過一個蠢貨,唇角沒什么情緒地扯了一下,“謝厭淮?”
“知道就好?!绷朱F哼了一聲,往休息區(qū)一坐,打電話讓保鏢過來,把這些奶茶分了。
艱難度過一個國慶假期,他沒想到這位大小姐還不打算放過他,隔三差五來他兼職的地方找事,有時侯自已來,有時侯帶著小姐妹一起來。
她找茬的方法又笨笨的,要么耗著他的時間,要么故意找來小姐妹一直跟他說話,問東問西來煩他,要么就是批評他服務(wù)態(tài)度不好。
明明可以直接讓老板把他開除,讓他找不到工作,沒有收入。
這樣最狠最管用。
但偏偏……她就找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為難他。
徐京妄那個時侯就覺得,這人要么就是太善良了,要么就是太蠢了。
直到放寒假。
他在輔導(dǎo)機構(gòu)里兼職,認真輔導(dǎo)一個月,最后黑心老板只給了三分之一的錢。
徐京妄頭一次沒憋住,按著黑心老板的頭,往桌子上一磕。
打是打爽了,但是畢竟是人家大本營,門口幾個保安攔著他不讓他走,逼著他道歉時,姍姍來遲的林大小姐總算是到了。
她其實挺煩徐京妄找了一個輔導(dǎo)機構(gòu)的兼職。
她對學(xué)習又不感興趣,這種地方更是敬而遠之,找茬都不知道怎么找。
但是為了在謝厭淮面前賺個好印象,她又得屁顛屁顛來。
正好撞見幾個老男人欺負一個學(xué)生。
徐京妄每次見到這位大小姐時,她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這次也不例外。
她穿著一件淺粉的上衣,袖子有些大,垂在了手腕處,下身像是不怕冷一樣,露著兩條又細又白的腿,那個時侯,徐京妄根本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光腿神器。
化了淡妝,唇瓣抹得亮亮的。
“你們這是干嘛呢?”她八卦又好奇地問。
黑心老板瞥她一眼,語氣不太友好,粗著嗓子說,“關(guān)你屁事?我又沒找你事?!?/p>
“嘿。”林霧睜大眼睛,不爽地問,“你這人態(tài)度怎么這么差勁?我又沒惹你?!?/p>
“滾滾滾?!焙谛睦习逭f,“這小子今天打了我,我必得十倍還回去,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搗什么亂?”
林霧氣得胸口上下起伏著,“你敢罵我?”
“罵你咋滴?”黑心老板無所畏懼。
下一秒,巷子口跑過來一群黑衣保鏢。
把黑心老板跟他的保安們揍得屁滾尿流。
林霧得意地俯下身,看著鼻青臉腫的老板,“還敢罵我不?”
“不敢了,不敢了……”黑心老板被揍得哭爹喊娘,“姑奶奶,我錯了我錯了,我有眼識泰山,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吧?!?/p>
“剛才說話那么硬氣……我還以為你多牛呢?”林霧不屑地冷嗤一聲,她抬起腳又踢了踢老板的屁股。
徐京妄沉默地在一邊看著。
他當時就一個想法。
既然這位大小姐身邊帶著保鏢,攔著他把他揍一頓,他一個人又打不過這么多個保鏢,豈不是更方便?
每次都眼巴巴地跑過來找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他有點搞不懂這個人的想法。
并且有一種失控感。
徐京妄從小就是一個很自律很強大的人,他從不內(nèi)耗,也不焦慮,想通了就去讓。
也不允許自已脆弱膽怯懶惰。
他喜歡把一切都抓在手里的感覺。
失控感對他來說,是一種很可怕的感覺。
林霧教訓(xùn)完人,又瞥了一眼徐京妄,語氣不怎么客氣,“哎?!?/p>
徐京妄抬眼朝她看過去。
林霧抬起下頜,“他怎么你了?”
“拖欠工資?!?/p>
“哦?!?/p>
林霧應(yīng)了一聲,又一腳踹在黑心老板的大屁股上,“趕緊把工資給人家。”
“我給我給我給,姑奶奶你別再踹了?!?/p>
林霧嘖了一聲,不爽:“我又沒用力?!?/p>
“我他媽有痔瘡。”黑心老板哭得撕心裂肺。
“……哦?!?/p>
林霧直起身,抬起手用手背搓了搓鼻尖,嘀咕道,“你不早說。”
黑心老板大叫一聲:“你給我機會說了嗎?”
“對不起?!绷朱F不怎么真誠地說,“你找個時間去醫(yī)院看看吧?!?/p>
徐京妄看著她的側(cè)臉,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林霧接過黑心老板遞過來的錢,轉(zhuǎn)過頭正好瞧見他這個笑。
沒什么表情的臉瞬間變得兇巴巴的,“你笑什么笑?不要歧視痔瘡?!?/p>
徐京妄抿直唇角:“好?!?/p>
林霧冷哼一聲,把錢往他手里一塞,“沒用的東西。”
她抬手示意了一下,那群保鏢又飛速離開了。
天氣很冷,她瞇著眼睛打量徐京妄半天。
最后扭頭打了噴嚏,說:“今天先放過你,明天再來找你事?!?/p>
丟下這句話,大小姐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京妄看著手里的鈔票,又看著林霧的背影。
一陣風吹過,他隱約聽到奶茶店門口的風鈴聲,清脆動聽,悅耳至極。
可那家奶茶店遠在十幾公里外。
即使風鈴再響,也傳不到他的耳朵里。
回家的路上下了雪,飄飄灑灑,路上行人匆匆,公交車卻慢慢悠悠。
少年沉默地看向車窗外。
周圍景色不斷變換,可他耳邊依舊是風鈴輕晃的聲音。
有時侯急切密集,像是窗外刮得兇猛的大風,可以吞噬一切。
有時侯節(jié)奏又慢慢悠悠,像是這場連綿的臘雪,不斷起舞。
最后的最后,輕晃一聲,尾音余韻,像是石子投入湖中,蕩開一圈又一圈。
但是他比誰都清楚。
——不是風鈴響,是他心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