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云珠快步走到軟塌旁邊,如同往常一樣,屈身撲到了蘭氏的懷中,雙眼含淚,仰頭痛苦的望著她,“母親,您原諒珠珠,珠珠日后怕是不能再繼續(xù)在您身邊盡孝了,妹妹那樣恨我,我自知是不能再繼續(xù)在這個家里待下去了,母親把我送回村里吧,往后余生,我還償還欠妹妹的債……”
盛云珠哭的不能自已,身體都在微微發(fā)顫。
蘭氏心疼的不行,下意識的就把人給攬到了懷里。
只是正想要安慰幾句,就想起來剛剛的事情。
泱泱,她的親生女兒,在鄉(xiāng)下過了十多年的苦日子,如今回到自已家里的頭一天,親人沒有認,連送過去的飯菜,都是剩飯剩菜。
蘭氏都無法想象,甚至都沒有勇氣去看看泱泱。
那是她的親生骨肉??!
泱泱受了那樣大的委屈,都是當(dāng)年她識人不清,被那么個奴才蒙蔽,才鬧出了這換子的事情,那何奶娘,可不就是他們的仇人?
現(xiàn)在她懷里抱著仇人的孫女,滿是不舍和心疼,那誰抱著她的女兒呢?
她的女兒從生出來,有人抱過她嗎?
她臉上那樣大的一塊疤,烙鐵烙下來的,那得有多疼??!
蘭氏一想起這些,心口就愈發(fā)的疼了,安慰和心疼盛云珠的話怎么也說不口。她看著懷中哭泣的盛云珠,盛云珠身材高挑,面色紅潤,長相雖然只是清秀,卻被一身嬌養(yǎng)出來的氣質(zhì),襯得溫婉可人。
滿京城的勛貴世家,誰見了盛云珠不說一聲好!
從前她那樣驕傲,把女兒養(yǎng)的這樣的好。
可如今,她真正的女兒瘦瘦小小的,皮膚又黑又糙,臉上帶著那樣大的疤,哪有半點好?
蘭氏有些呼吸不上來,松開了盛云珠,“珠珠,母親知道那時你還小,泱泱的事情怎么也算不到你頭上,你且安心便是了?!?/p>
然后扶了惠嬤嬤的胳膊,“惠心,扶我去休息。”
“母親……”盛云珠仰頭,滿眼都是淚。
惠嬤嬤半抱住蘭氏,扶著她,目光略有些不贊同的看向盛云珠:“三姑娘,夫人今日實在是不舒服,您體諒些?!?/p>
然后扶著蘭氏去里間去了。
盛云珠愣愣的看著蘭氏的背影,心里咯噔了一聲。
方才,她的丫鬟點翠連滾帶爬的跑回來,跟她講了剛剛在廚房發(fā)生的事情,她當(dāng)時便覺得糟糕。
那楊婆子,是她特地安排到廚房去的。
上一世,她跟著“盛云珠”在國公府生活了多年,怎會不知道蘭氏這個母親不頂用,明明是國公府的夫人,卻叫二夫人把持著廚房,每年不知道要從公眾撈多少油水走。她可不是蘭氏這個不中用的,所以從進入國公府開始,她就一直在暗中培養(yǎng)自已的人。
若非如此,今日陸泱泱進府,她也不能輕輕松松把人安排到那么偏的地方。
但凡再多給她些時間,她一定能叫陸泱泱死的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到,陸泱泱這才來的第一天,就把整個國公府給攪合的天翻地覆,連往日里被王氏把控的鐵桶一樣的廚房,都嚇得在她跟前屁都不敢放一個。
這個陸泱泱,跟上一世那個溫婉大方的“盛云珠”根本就不像,不,是一點都不像!
她明明都已經(jīng)毀了她的容貌,把她扔到清河村那種鄉(xiāng)野山村里,她竟然還能出現(xiàn)到她跟前來,甚至如今,已經(jīng)開始影響到她的地位了!
父親和祖母最看中利益,她可比那個毀了容的陸泱泱管用,所以短時間內(nèi),是不會舍得動她的,但是母親一向柔弱,耳根子又軟,若叫她偏心了陸泱泱,還不知道會給她帶來多大的麻煩!
她廢了那么大的功夫才走到今天,她絕不能叫任何人擋了她的路!
“姑娘,”大丫鬟點墨上前將她扶了起來。
盛云珠目光落在桌子上,喝了一半的藥碗上,眼眸暗了暗。
……
陸泱泱全然不知她這第一天給盛國公府帶來的暗流涌動,她洗完熱水澡,窩在暖烘烘的被窩里,難得睡了個香噴噴的覺。
哪知第二天早上一睜眼,剛坐起身,一只手就先她一步撩開了床帳。
是個看上去面色溫和的嬤嬤。
陸泱泱有點印象,好像是跟在蘭氏身邊的那個。
她看了看惠嬤嬤,又朝著惠嬤嬤身后看了眼,沒見到圓杏。
“圓杏呢?”陸泱泱一邊踩著鞋子下床,一邊問道。
“奴婢惠心,見過姑娘。”惠嬤嬤屈身福了一禮,對著陸泱泱溫和的笑了笑:“奴婢是自幼跟在夫人身邊伺候的,您稱奴婢惠嬤嬤便好。”
陸泱泱沒什么興趣的點了點頭,“有事嗎?”
陸泱泱態(tài)度散漫,若是換個人在這里,怕是早就開始訓(xùn)誡了,但惠嬤嬤向來溫和,并沒有因為陸泱泱的態(tài)度有所變化,而是拍了拍手,只見幾個丫鬟跟一個年長些的婦人走進來。
“姑娘,這是奴婢的妹妹,沈惠清,是姑娘的教養(yǎng)嬤嬤,除此之外,姑娘身邊還需要四個大丫鬟,六個二等丫鬟,以及八個三等丫鬟,還有幾個院中負責(zé)雜活的婆子?!被輯邒呶⑿χf道:“府里的姑娘打小都有教養(yǎng)嬤嬤跟著,惠清從前是陪夫人讀書的,后來嫁了出去,歸家之后一直在陪嫁的鋪子里做事,往后就跟著姑娘了?!?/p>
“這幾個丫鬟也是新挑選的,姑娘若有什么不滿意的,都可以提出來?!?/p>
她說了一堆,陸泱泱半句也沒聽進去,掃了眼堵了大半個屋子,烏泱泱的一堆人,仍是沒見著圓杏的身影,“圓杏呢?”
“姑娘若是喜歡圓杏,日后便讓她做個二等丫鬟,給姑娘跑跑腿?!被輯邒呋氐馈?/p>
“不用,我既然名不正言不順,也不白浪費你們的人伺候,留下圓杏一個就夠了?!标戙筱笞杂滓粋€人野慣了,她可不習(xí)慣每天被這么多人圍著。
況且,她可太清楚,對于國公府來說,她如今不過是一顆廢子。
前腳給她安排這么多人,后腳還不知道有什么樣的坑在等著她呢。
她之所以要來京城,要回盛國公府,是因為她不信命。
她要奪回來的,不是什么真千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國公府的寵愛,她是要撕開盛云珠那張偽裝的臉,要一個屬于她陸泱泱的公平公正!
她不需要誰的認可,她只要盛云珠為她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
她就是這么一個有仇必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