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泱泱這些日子忙的不可開交。
忙著給姑娘們治病,忙著教她們一些簡單的辨認草藥和包扎,還要跟江執(zhí)衣和聞清清一起研究用來開作坊的美顏膏和面脂口脂。
而這些姑娘們恰好對這些東西都頗有研究,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治療之后,隨著她們身體情況的慢慢好轉(zhuǎn),她們的精神面貌也發(fā)生了極大地改變,甚至?xí)陉戙筱笏齻冄芯磕切┟李伕嗟臅r候,給她們幫忙和提意見。
柳湘更是首當其沖,不光是這些美容的,還有衣服首飾這些,都給了不少建議,這簡直讓江執(zhí)衣又萌生出不少的靈感,很快就根據(jù)這些姑娘們的特長,給她們安置了不同的工作。
這讓那些原本死氣沉沉看不到一點希望的姑娘們都由衷的興奮起來。
陸泱泱也沉浸其中,是真的一點空都沒有,甚至就連結(jié)案的事情,她也是在判決下來以后,才有功夫去問了一嘴。
江執(zhí)衣回過寧縣一趟,給要離開寧縣回江南府的江總督送行,回來以后便將事情的始末同她講了。
現(xiàn)在羅靖同她說起,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后打量著羅靖,好奇道:“沒想到大當家長相如此英武?!?/p>
羅靖從前滿臉的絡(luò)腮胡,皮膚微黑,加上身形極為壯碩,給人的感覺就十分的兇神惡煞。
如今將滿臉的胡子刮掉,露出原本的面目,倒是長著一張很是英武的臉,劍眉深目,線條冷硬。
聽著陸泱泱的評價,羅靖不禁黑了臉。
陸泱泱扭頭看了眼身后的莊子,自顧自的說道:“大當家如今已經(jīng)改頭換面,再稱呼大當家似乎有些不合適了,你年紀長我許多,我就叫你一聲羅叔吧,你不會介意吧?”
“不敢?!绷_靖拱手道。
陸泱泱笑了一聲,“羅叔謙虛了,往后既要同行,自是該相互信任。羅叔那些兄弟們可都安頓好了?”
提及此,羅靖禁不住輕蹙了下眉心,“羅某慚愧,沒能帶他們過上好日子,還因為羅某,需要繼續(xù)回江南府服刑?!?/p>
鹽礦場的那些鹽工們,江總督已經(jīng)重新指派官員調(diào)查了他們的卷宗,但凡涉案的每一個人都重新審查,如連生那般是被冤枉的,就給了銀兩將他早早的放了回去,而一些確實觸犯了律法的,則是根據(jù)罪行輕重,以及以役代刑的時間,重新判決,遣回原籍繼續(xù)服刑。羅靖那些兄弟們之前在江南府已經(jīng)判過刑,他們在鹽礦場的時日短,無法抵消刑期,所以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重新遣送回了江南府。
“所以說,羅叔是在為這個案子最終沒有抓到罪魁禍首而憤怒遺憾,還是在為自已那些兄弟感覺到不公呢?”陸泱泱問道。
羅靖被噎住,臉色微沉:“梁縣令跟楊總管只是替罪羊,真正的罪魁禍首是京中的楊家,甚至還有可能有別人,可如今鹽礦場的案子釘死在江南,說明京城那些人,已經(jīng)達成了協(xié)議。明明證據(jù)確鑿,可惡!”
“羅叔既然明白,那也該知道,江總督已經(jīng)盡力了,難不成要他拿著全族人的性命,去死磕楊家嗎?就算真的斗倒了楊家,那楊家背后的人,怎么揪出來呢?揪出來以后呢?”陸泱泱看著羅靖,冷靜的說道:“鹽礦場的案子,在寧縣是案子,到了京城,就是黨爭了。誰都希望天下清明,但若絕對清明,有些事情就做不成,比如羅叔,你本來也該跟你那些兄弟一樣,回到江南府服刑,但是你現(xiàn)在站在這里,并且擁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只要你不說,沒有人會知道你的過往,你可以重新開始生活?!?/p>
“在其位才能謀其事,我們?nèi)缃裾驹邴}礦場那些鹽工的立場上,能夠懲罰貪官,為受累的鹽工洗脫冤屈討回公道,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要對付京城那幫幕后之人,你就要站到朝堂上,跟他們博弈。而要朝堂清明,就要有明主坐在朝堂之上。羅叔,先做到自已能做的事情,才能做更多的事情。”
羅靖再一次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他當年若是成親的話,估摸著女兒也就這么大。
可就是這么一個比他年紀小了二十來歲的姑娘,竟然如此清晰通透。
羅靖不禁內(nèi)心無比震撼,甚至是有些慚愧。
他一介武夫,真是白活了這么大歲數(shù)。
還不如這么一個小姑娘。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他那位遠房族姐,也就是容國公的夫人,也是個玲瓏剔透的女子。
她跟容國公也有一個女兒,抓周的時候他還見過,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若是還活著的話,約莫比眼前這小姑娘大了兩三歲的樣子,只可惜當年那場禍事,那姑娘約莫也早早夭折了。
羅靖輕閉了下眼睛,強迫自已從過去的回憶當中抽離,沖著陸泱泱再次鄭重的拱手抱拳,心服口服:“羅某魯莽,日后還請姑娘多多指教。”
陸泱泱見他終于不再糾結(jié),也十分欣慰,做人不能一味的沉浸在過去鉆牛角尖,凡事都要往前看,羅靖是個好人,但是他太鉆牛角尖了,只會自我折磨。
“我莊子里的事情還沒做完,羅叔要進去看看嗎?我和清清在給那些姑娘們治病,如今已經(jīng)好了大半,估計再有一個月的時間,將她們安頓好,我就要離開江南府了?!标戙筱笳f道。
羅靖看向她身后的莊子,神色卻略微有些遲疑。
陸泱泱突然心領(lǐng)神會:“羅叔是怕見到執(zhí)衣嗎?”
羅靖愣了下,悶聲道:“我無顏面對江姑娘,我自以為是的救了她,卻把她推進了火坑……清白對女子而言,重于性命,我與害死她何異?”
“羅叔又錯了,執(zhí)衣從來就沒有做錯什么,清白為何要重于她的性命?她坦坦蕩蕩做人,自然能坦坦蕩蕩立于世間,能夠害死她的,只有疾病,而不是人渣。”陸泱泱清聲道。
江執(zhí)衣推門走過來,沖著羅靖曲身行禮,然后抬頭看向羅靖:“泱泱所言便是我心中所想,所以羅叔,也不必介懷?!?/p>
羅靖看向眼前堅韌沉靜的姑娘,只覺得被晃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