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趙偉在家里孤立無援，固有的觀念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松動了。最重要的是老爺子同意了，他不敢忤逆父親的意愿。
其實仔細盤算一下，張志霖這小子除了沒家世、沒背景和窮，其它方面倒也挑不出多少毛病：華大本科畢業(yè)，拿下金融學博士學位，又考取了財政部的中央選調生，能走到這一步，背后定是付出了常人難及的努力……
就在這時，門 “咔噠” 一聲被推開。趙蕓汐親昵地牽著張志霖的手走了進來，客廳里的爭執(zhí)聲戛然而止。
大哥趙淵雷反應最快，立刻起身迎上前，自然地接過張志霖手里提著的禮盒，臉上堆起熱情的笑容，主動開口招呼道：“是志霖吧？歡迎歡迎，我是蕓汐的大哥——趙淵雷，在公安部工作?！?/p>
張志霖忙說：“大哥好，冒昧打擾，還請見諒！”
二哥趙晨宇起身泡茶，母親馬淑靜去廚房端水果，大家都開始忙活招待客人。唯有一家之主趙偉，依舊穩(wěn)穩(wěn)坐在沙發(fā)中央，只用眼角的余光不動聲色地掃了來人一眼。
張志霖走到客廳中央站定，微微躬身，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趙省長好。”
趙偉這才緩緩抬眼，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聲音平淡無波：“既然到了家里，就不必叫職務了，喊叔吧?！?/p>
聽到這話，趙蕓汐眼底瞬間漾起驚喜的笑意，她最清楚不過，這是父親的態(tài)度松動了。
張志霖立刻順坡下驢，遞過茶葉：“叔叔好！特意給您帶了盒茶葉，不成敬意！”
趙偉接過茶葉，隨手打量了一眼，這才抬了抬手：“坐下說吧，路上辛苦了！”
趙晨宇端來一杯茶，放在張志霖面前，笑著說道：“志霖，喝茶。不用拘謹，二哥看好你、支持你！”
“謝謝二哥！” 張志霖心頭一暖，瞬間多了幾分底氣，這位二哥當真是給力！
馬淑靜端著果盤過來，臉上堆著慈和的笑意：“志霖，吃點水果。蕓汐這幾天沒少給你家添麻煩吧？”
張志霖忙笑著回應：“謝謝阿姨！我爸媽和妹妹可喜歡蕓汐了，今天都舍不得讓她走?！?/p>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馬淑靜提前就對張志霖有過了解，這會見了真人，瞧著小伙子模樣周正、精神抖擻，又透著股踏實上進的勁頭，最重要的是和女兒情投意合，還是知根知底的同學，簡直就是佳婿！
趙偉卻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臉認真地看向張志霖：“上次我跟你說過，你現(xiàn)在兼任鄉(xiāng)鎮(zhèn)書記，正好積累了扎實的基層工作經歷。依我看，等掛職期滿就該回部委，再好好歷練幾年 —— 這才是最穩(wěn)妥的仕途路線。到時候再往下放，起點自然更高，將來的成就也會更更大！”
原則問題沒辦法妥協(xié)，張志霖語氣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持：“叔，基層產業(yè)發(fā)展有它自已的規(guī)律，得一步一步來 —— 打基礎、建基地、立支柱、上水平、找銷路，少了三五年的持續(xù)投入，很容易半途而廢、前功盡棄。我到基層想實實在在做一些事情，幫助農民提高收入、改善民生。”
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中組部的張升局長和我們財政部的俞東升司長已經河東省委打過招呼，我的導師楊正堯校長也全力支持我留在基層。所以我還是想踏踏實實在永安縣干下去，爭取能做出點像樣的成績來?！?/p>
趙偉剛要皺眉反駁，二哥趙晨宇就開始幫腔：“爸，這事我堅決站志霖這邊。現(xiàn)在的用人導向多明顯啊，越來越看重基層工作經歷，鄉(xiāng)鎮(zhèn)書記這崗位多好啊，多少人求都求不來，我這輩子怕是沒這機會了！”
他話鋒一轉，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我們領導常說，優(yōu)秀的鄉(xiāng)鎮(zhèn)書記，就沒有他拿不下來的工作。從鄉(xiāng)鎮(zhèn)一步一步干起來的，都是政治強人，對將來的晉升絕對大有裨益，您看看現(xiàn)在的全國優(yōu)秀鄉(xiāng)鎮(zhèn)書記、優(yōu)秀縣委書記，哪個不是提拔重用的對象，好些人跟坐了直升機似的往上走，還一點負面反響都沒有，這就是實打實的底氣啊?！?/p>
大哥趙淵雷也跟著點頭：“爸，其實在部委很難出成績，干的都是按部就班的工作。我現(xiàn)在是經偵局副局長，想升一級比難如登天，說到底就是沒有基層工作經驗，這是我最大的短板。
哪怕是下放，也不會給到重要崗位一把手的位置。您瞧瞧我那些在基層打拼的同學，很幾個都干到了副廳長，甚至有一個還當了省公安廳廳長，前途一片光明?！?/p>
兩個兒子說的是事情，讓趙偉無力反駁，但作為長輩，他豈能認錯？于是便說：“志霖和你們不一樣，他是中央選調生，掛職期間就能兼任鄉(xiāng)鎮(zhèn)書記，履歷已經完美的補全了！”
忽然，他話鋒一轉，問道：“楊正堯也支持你待在基層？”
張志霖如實回道：“老師鼓勵我在基層奮斗，他還專門托中組部的張升局長給河東省委打招呼?！?/p>
趙偉點了點頭說：“楊正堯對你很重要，他的意見你要認真聽取。你這位老師可不簡單呀，金融領域的大拿，下一步必定會被重用，執(zhí)掌銀保監(jiān)局或者央行。”
趙蕓汐在一旁幫腔：“爸，志霖是楊校長的關門弟子，人家對志霖可支持了，哪像您？”
這話可戳中了趙偉的爆點，他當即提高了音量：“你這丫頭，瞎嘀咕啥？我怎么了？我還不是關心你們的前程？”
馬淑靜可不慣著他，淡淡開口道：“你管好自已就行，志霖是中央選調生，實打實的金融學博士，把一個鄉(xiāng)鎮(zhèn)治理得有聲有色，我看比你強多了！”
一句話把老趙懟得啞口無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既下不來臺，又拉不下臉，只得悻悻地哼了一聲，轉身氣呼呼地進了書房。
二哥趙晨宇低聲說道：“志霖，別管他，老頑固一個！只要你以后對蕓汐好，我和大哥、老媽都支持你！”
趙淵雷笑著說道：“待會咱們好好喝幾杯，志霖，都說鄉(xiāng)鎮(zhèn)干部喝不醉，今天讓我見識一下！”
張志霖謙虛道：“確實有能喝的，但我去鄉(xiāng)鎮(zhèn)僅一年，道行還淺，肯定不是兩位哥哥的對手?！?/p>
趙淵雷提醒道：“剛才我爸說了句實話，楊正堯校長最近風頭很勁，參與了不少金融政策的制定，估計轉崗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將來絕對是能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你一定要跟緊跟牢！”
張志霖聽后，鄭重回應：“校長確實多次幫過我，我也一直想著要做出些實實在在的成績，才不辜負他的悉心栽培。只是鄉(xiāng)鎮(zhèn)這地方，農民思維固化，青壯年勞力常年外流，啟動資金捉襟見肘，更缺能帶動全局的好項目。想要發(fā)展起來，沒有資源上的大力傾斜和扶持，真是舉步維艱。我現(xiàn)在能做的，也只有想盡一切辦法，先把架子搭起來再說?！?/p>
二哥趙晨宇接過話頭：“志霖，我在農業(yè)部鄉(xiāng)村產業(yè)發(fā)展司工作，你要是有好想法，可以包裝成項目報上來，我想辦法給你爭取一些支持鄉(xiāng)鎮(zhèn)的直達資金。好歹在部里干了十多年，咱自已的事，大家多少會給點薄面?！?/p>
聽到這話，張志霖頓時眼前一亮，難掩興奮地說道：“有了二哥的幫助，我就能放開膀子大干一番了！”
一旁的大哥趙淵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凝重地叮囑道：“志霖，未來幾年，河東省估計不會太平，你要切記，不拿不該拿的東西，不做不該做的事，慎獨、慎微、慎權、慎友，守住紀律底線，不碰法律法線，也不要讓別人的事連累到你。尤其是煤礦那攤子事，務必離得遠遠的！”
張志霖鄭重其事回道：“感謝大哥提醒，我一定會自警、自省、自重、自律，把自已該做的事做好?！?/p>
看到哥哥和男友相談甚歡，趙蕓汐唇邊漾開一抹欣慰的笑容。
馬淑靜將女兒的神情盡收眼底，她悄悄的說道：“蕓汐，媽這雙眼睛看了大半輩子人，志霖絕對是好孩子，你倆能情投意合，比什么都重要！”
她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語氣愈發(fā)篤定：“放心吧，媽支持你追求幸福。至于你爸那個老頑固，也不是真的反對，不過是想在小輩面前擺擺當?shù)臋嗤T了。
再說了，他再拗，還能拗得過你爺爺去？明天你帶志霖去看看爺爺，陪他吃頓便飯，保管什么事兒都順順當當?shù)摹！?/p>
二十分鐘后，廚房飄出陣陣香氣，馬淑靜已備妥幾碟精致的下酒菜。
趙蕓汐則從儲藏室翻出父親珍藏多年的兩瓶年份酒，瓶身上的標簽已經泛黃。
一切準備就緒，趙淵雷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房門口，敲了敲門：“爸，酒菜都好了，出來喝點吧?！?/p>
磨蹭了一會，趙偉才背著手從書房踱出來。走到餐桌主位坐下，他目光掃過桌上的年份酒，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手拿起一瓶，指尖摩挲著瓶身，那模樣像是在心疼什么寶貝，最后還是慢悠悠地擰開了酒塞，一股醇厚的酒香瞬間彌漫開來。
坐在一旁的張志霖見狀，連忙接過酒瓶，給每個人面前的酒杯都斟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