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紫宸殿的走廊兩側(cè)一片漆黑,殿內(nèi)燈火通明。
玄清推門而入。
走進(jìn)去,跪在大殿中央,始終沒有抬頭看一眼龍椅上的人,聲音沉穩(wěn)有力。
“臣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p>
大殿之內(nèi)一片寂靜,聲音回蕩。
陸承并未讓他平身,他眸色深沉打量著跪在下面的人。
良久才意味不明沉聲開口,“玄清,你的膽子不小?!?/p>
“連朕都敢算計。”
他是立了不少功,也曾多次救他于危難之中,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算計主子。
玄清沉默了片刻,再次跪地磕頭。
“臣有罪,辜負(fù)了陛下對臣的期望?!?/p>
從那件事發(fā)生之后,他其實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
只是或早或晚罷了。
陸承的目光落在了玄清平淡無波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你倒是談定?!?/p>
“朕問你,云煙是不是死在了你和皇后的手里?”
他早已對那個女暗衛(wèi)沒什么印象,但好歹是他培養(yǎng)出來的人,最后沒有死在出任務(wù)之中,反而死在了自已人手里,這叫怎么一回事?
玄清身體驟然僵住,心里密密麻麻的情緒翻騰起來。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他竟然發(fā)現(xiàn)云煙的眉眼在他的腦海之中,越發(fā)清晰。
都說云煙和皇后生得像。
第一次瞧見云煙人皮面具之下的臉,他也愣了一下,可也就那么一下而已。
她們倆其實不像,尤其是那雙眼睛,哪怕對她們不熟,也能夠一眼分得清她們誰是誰。
“嗯?!毙宓皖^。
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瞞的,想必龍椅上的這位,該調(diào)查的都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
那杯下了藥的酒,是他親自端給她的。
也是他親自撕下她的人皮面具,把人送上了龍榻。
殿內(nèi)的催情香是皇后派人點的,周圍的宮人也是皇后派人屏退的。
甚至那夜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上,也是他親自過去,把她從帝王的龍榻上抱出了出來。
帝王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很多,密密麻麻,紅痕遍布白嫩的肌膚,哪里都是……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事實。
無法反駁,也沒什么好反駁的。
做了就是做了。
哪怕后悔,這個世上也沒有后悔藥。
“你倒是大方?!标懗心樕诘秒y看。
把自已的女人,送到了他的龍榻上。
還親自守在在殿外聽了一夜的墻角,甚至第二天還能把那個女人,從他身邊悄無聲息抱走。
如今還這般不知悔改。
陸承隨手拿起一旁的杯子,砸向了跪在大殿中央的男人。
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玄清的額頭。
對方并沒有避讓,依舊跪得身體筆直,額頭瞬間砸出了血跡,順著棱角分明的側(cè)臉緩緩流淌,鮮紅駭人。
陸承心中怒意壓下去了些許,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說說吧,云煙的尸體在哪?”
之前他還懷疑云煙沒有死,還跟長春宮那邊有關(guān)系。
現(xiàn)在看來,十有八九是死了。
這兩人都是他身邊的人,既然敢做了這種事,他們就不會留下后患。
玄清睫毛輕顫了一下,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緒,始終沒有抬頭直視帝王的眼睛,喉嚨仿佛被什么燙了一下,艱難吐出這個幾個字。
“……亂葬崗。”
他以為她們是親姐妹,妙儀又欠了她一條命,會讓她好好入土為安。
可直到前些日子,他才知道。
她死后連口薄棺都沒有,只有一床破爛的席子一卷,匆匆丟在了亂葬崗,甚至都沒能入土為安。
他去找過了。
沒有找到。
“朕已經(jīng)派人翻遍了整個亂葬崗,并沒有找到云煙的尸骨?!标懗谐谅暤?。
玄清想起了那根短笛,還有那道熟悉的身法,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他抿了抿唇。
“或許,是讓野狼吃了吧……”
亂葬崗位于荒郊野嶺,有野狼出沒再正常不過。
陸承略微思索,試探開口,“你說,云煙有沒有可能……還活著?”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怎么就能判斷一個人是否還在這世上。
這人之前一直盯著長春宮,難不成是懷疑云煙就藏在長春宮之內(nèi)?
玄清低頭道,“陛下,那是鶴頂紅,見血封喉的毒藥,我親眼看見她喝下去?!?/p>
“當(dāng)時,皇后娘娘也在場。”
“她不可能還活著?!?/p>
聽見是這種毒,陸承心頭的懷疑,消散了不少。
“你倒是忍心,朕隱約記得,云煙對你可是一片癡心,朕當(dāng)時還真的以為你們是兩情相悅,這才把你們分開?!?/p>
“沒想到,反而中了你和皇后的如意算盤?!?/p>
他當(dāng)時只以為是皇后從哪弄來的女人,從未想過,那個人居然是他身邊的暗衛(wèi)云煙。
而且云煙還另有心上人,兩人之間甚至早已有了肌膚之親。
現(xiàn)在想來,太子和三公主的生母居然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女暗衛(wèi),那個女暗衛(wèi)還跟他的手下有過這么一層關(guān)系。
要不是太子生得像他,他恐怕都要懷疑太子是不是他的血脈了。
但無論如何,陸承只要一想到這些事,心里多少有些膈應(yīng),臉色不禁難看了幾分。
“玄清,你犯下大錯,朕暫時不殺你?!?/p>
“但是你必須戴罪立功,去前線替朕守著,防止敵國來犯?!?/p>
“等我們大楚跟大靖打起來,你若是能滅了大靖活著回來,朕便饒你一命,但若是你不能,那就別怪朕不留情面了?!?/p>
這世上并非只有他們一個國家,在對面還有一個最近這些年勢頭越來越猛的大靖國。
最近大靖的人,游走在兩國的邊界地帶,常常與邊境地區(qū)的百姓發(fā)生沖突,所圖不軌。
估計在不久的將來,大靖與他們大楚必定會有一場戰(zhàn)亂。
如今朝廷正事用人之際,與其讓他死在這里,不如讓他死在戰(zhàn)場上。
當(dāng)年,他培養(yǎng)他,本就不是奔著一直讓他當(dāng)一個不見光的暗衛(wèi)去的,如今正好用上了。
玄清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了帝王的用意,他磕頭領(lǐng)命,“微臣遵旨?!?/p>
戰(zhàn)場之上,任由你武功再高,若沒有帶兵打仗的本事,都是九死一生。
陛下沒有給他任何官職,這說明對方是想讓他自已在軍營之中摸爬滾打,無論最終死了還是活下去,都看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