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洛檸把何聞野之前給的門卡還給他,“說起這個婚房,我媽有給我準(zhǔn)備。你這個別墅,離瑞和太遠(yuǎn)了,上下班也不方便。非必要情況,我就不去住了。”
何聞野不強(qiáng)求,“那就住你的,我不介意?!?/p>
這事兒,周姝瑗也提起了。
雖然財力上肯定比不上他們何家,但該有的,她一樣也不會少。
車子,房子,包括嫁妝在內(nèi)。
這一次結(jié)婚。
周姝瑗是打算給足周洛檸底氣的。
上一次,她過不了心里那一關(guān),雖然給了錢,但她不愿意出面。
婚禮上,周洛檸的娘家人,就只有周振堂一家出席。
那天,她故意把幾臺手術(shù)堆積到同一天,讓自已忙到?jīng)]有時間去參與周洛檸的婚禮。
如今。
這結(jié)婚證都已經(jīng)領(lǐng)了,又還要生孩子。
那就不能讓周洛檸一個人去承擔(dān)一切,而何家人美美隱身。
周姝瑗要求,這場婚禮,要比之前那場更加隆重。
并且,這一次他們周家所有人都會出席。
要惡臭,就一起惡臭。
不顧世俗眼光,讓周洛檸風(fēng)光大嫁。
何聞野沒有猶豫,同意了周姝瑗所有要求,并約定了兩家人見面的時間。
這些,周姝瑗要求暫時不要告訴周洛檸,見面的時候,也不用周洛檸到場。
周洛檸現(xiàn)在懷了孩子,也確實不適合再去那種隨時會引發(fā)戰(zhàn)爭的場合。
到了青松崗。
楊晟已經(jīng)把什么都收拾打理干凈,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里等他們。
想當(dāng)初,何聞野找到他,請他來這里當(dāng)主管人的時候。
何聞野的眼里,仍保留著對飛行的熱愛,只是形勢所迫,他只能放棄他的飛行夢,回到醫(yī)院去。
楊晟也覺得可惜,畢竟是那么好的苗子。
好不容易被錄取。
他看著那些保留下來的照片,遺憾的嘆氣。如今連機(jī)場都盤出去了,以后大概率是真的不會再碰了。
前幾天,部隊里的干部來慰問他,兩人提到了何聞野,老干部不免感嘆,這好苗子啊,最后毀在自已手里。
何聞野當(dāng)初在部隊里那段時間,表現(xiàn)很突出。
那些飛行成績,比楊晟預(yù)料的還要好。
當(dāng)時,何聞野就已經(jīng)被挑選成了重點(diǎn)培養(yǎng)對象。
楊晟知道他是訓(xùn)練的時候,意外從高空墜落,導(dǎo)致受了重傷,在醫(yī)院里躺了近一年。
誰知老干部說,那算不得意外。
是何聞野自已不要命。
這事兒,隊里給隱瞞了下來,起碼保留了何聞野的體面。
老干部說,之前都好好的,他中間回了一次家之后,再回來的狀態(tài)就不太好了。
還頻繁的請假。
部隊里處分都吃了好些。
所以,就算他身體恢復(fù)如初,他也沒有資格再回部隊了。
不過好在他自已也主動放棄了。
聽到外面的汽車聲,楊晟的思緒打斷,他摁掉了手里的香煙,起身出去。
何聞野停好車子。
周洛檸今天也是累了,半道上就睡著了,這會還沒醒。
何聞野瞧她眉目間的疲倦,沒有吵醒她,只是輕輕拉下她的口罩。估計是昨晚上那個沒睡著,加上高強(qiáng)度的工作。
身體扛不住了。
他把自已的外套蓋在她身上,然后下車。
楊晟把機(jī)場的那些賬目都跟他仔細(xì)交代了一下,賬戶里余下的錢,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你那架飛機(jī),我找了個維修場子幫你修復(fù)。不過得要點(diǎn)時間,到時候他們會聯(lián)系你。畢竟是你家里送給你的十八歲成人禮物,是我沒有看顧好,費(fèi)用什么的,我已經(jīng)一次性付掉了?!?/p>
修飛機(jī)可不是小數(shù)目,而且還是毀成那樣的。
“你別是貸款給我修飛機(jī)啊。”
“臭小子,別小看我的積蓄?!?/p>
何聞野翻看著紙箱子里的那些照片。
斷斷續(xù)續(xù)的記憶里,還是能拼湊出他對飛行的熱愛。
楊晟站在旁邊,跟他一起又重新看了一遍,最后幾張是他在部隊里的照片。
穿著軍裝,板板正正的。
像個五好青年。
楊晟朝他看了眼,試探性的問:“算起來,你在部隊也有個小一年的時間吧?出事之前的事情,你記得嗎?”
何聞野搖頭,“很模糊?!?/p>
“那你是怎么不小心摔下來的,你也不記得了?”
“記不清楚。怎么了?這些照片,你哪兒來的?之前好像沒見過?!?/p>
楊晟見他神情無異,說:“前幾天,老邵來看過我。咱們倆喝了頓酒,正好我在你這里工作,順便就聊到了你的那些事?!?/p>
“他給你安排工作嗎?”
楊晟拍他肩膀,“你凈想這些。”
何聞野:“他要是沒安排,我這給你安排好了?!?/p>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
也是一家飛行基地,以楊晟的資歷,去當(dāng)個總教練綽綽有余。只要管管人就行。
而且,這家飛行基地,還挺出名的。
楊晟看著名片,不由感嘆他當(dāng)年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兒,能讓他到自我放棄的程度。
他了解的何聞野,那可是有著很強(qiáng)生命力的一個人。
活躍,好動,不懼危險,勇于挑戰(zhàn)一切。
這樣的人,怎么會出現(xiàn)那種心態(tài)?
不可思議。
楊晟舔了下唇,接過名片,放在桌上,說:“其實你當(dāng)年出事,不是意外?!?/p>
何聞野手上的動作停了停,“不是意外?”
“老邵跟我說,你那是自已找死?!?/p>
話音剛落。
身后傳來東西掉落的聲音。
何聞野扭頭,便瞧見周洛檸彎下身去撿手機(jī),手里抱著他的外套。
楊晟的話,周洛檸聽見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
她撿起手機(jī),抬起頭看向他們的瞬間,眼神恢復(fù)了平靜,“不好意思,沒打擾你們吧?”
楊晟愣怔兩秒,馬上揚(yáng)起笑臉,“你怎么不說,你把女朋友也帶過來了?”
何聞野:“她在車?yán)锼X?!?/p>
周洛檸戴著口罩,喊了聲楊叔,然后把外套拿給何聞野。
這邊的溫度比市里還要低兩度。
何聞野不穿外套,也不怕凍死。
老楊沒開暖氣,屋子里也冷。
何聞野自然的接過,但沒有立刻穿上,就搭在旁邊的椅子上。
該看的都看完了,東西也都收拾好了。
因為周洛檸的出現(xiàn),他們的對話也戛然而止。
何聞野把要拿走的東西搬上車,還有老楊的行李。
楊晟在鎮(zhèn)上的飯店訂了個包間。
飯桌上,何聞野陪他喝酒。
機(jī)場賣掉等同于何聞野要徹底跟飛機(jī)告別,多少還是有些傷感。
老楊喝多之后,話就很多,大談以前那些事情。
人上了年紀(jì),是這樣的,總是喜歡憶往昔。
那些事情說一百遍都不膩味。
周洛檸全程都安靜的聽,順便幫他們倒酒。
老楊端著酒杯,笑瞇瞇的看著周洛檸,說:“阿野就是壞了一張嘴,他要是發(fā)火,你就別理他。等那股氣過去,他就好了?!?/p>
“能把你的照片放在飛機(jī)上——”
“咳!”何聞野用力咳嗽,打斷了老楊說話。
老楊笑,“怎么的?讓你上天入地你都行,對著女朋友說點(diǎn)情話你不行了?”
周洛檸說:“他私下里還是挺會說的?!?/p>
何聞野看她一眼,“就是,我為什么要說給你聽。喝你的老酒?!?/p>
桌上沒周洛檸能吃的,她臉上的傷,也不方便摘下口罩。
老楊剛才問了一句,何聞野幫她扯謊,她現(xiàn)在幫他解圍。
老楊越喝越多,話也越來越密集,只是還沒等到周洛檸想要聽的部分。
何聞野就結(jié)束了飯局,把老楊送了回去。
他在鎮(zhèn)上租了套房子。
何聞野把人送上去,讓周洛檸在車?yán)锏戎?/p>
但何聞野自已也喝不少,周洛檸看著樓層亮起來的燈。
真怕這倆醉鬼一起滾下樓梯。
何聞野把背著老楊上去,他住六樓,這人看著不胖,倒是挺沉。
沒事住那么高干嘛,身體好也不是這么造的吧。
好不容易把人扛上去,丟在床上。
老楊大敞著躺在床上,說著醉話,“想不懂,我真想不通。多好的苗子,就這么浪費(fèi)了……”
何聞野站在床邊看著他,屋里安靜,老楊這幾句囈語清晰的落在何聞野耳朵里。
他略微皺眉,往后退了一步,靠在衣柜上,拿了老楊的煙點(diǎn)上一根。
抽了起來。
不是意外嗎?
漆黑的房間里,只他指間香煙的猩紅光點(diǎn),忽明忽滅。
房門的邊上,周洛檸無聲息的站在那里,聽著里面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