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確定找到的車就一定是肇事車輛?”
“技術部門分析了行車路線,雖然監(jiān)控遺失,但索性車架號還在?!彼魏=忉尩溃骸肮烙嫐缱C據的目的是不想被警方提取殘留物,所以主要是內飾,初步判定是用小型噴槍式點火器操作的?!?/p>
陳青眉頭緊鎖:“這么說,線索斷了?”
“表面上是這樣。”宋海話鋒一轉,“但我們追蹤了這輛車近三個月來的所有過戶記錄和交通卡口信息,發(fā)現它最后的使用頻率,與一輛登記在‘江南市宏圖商貿有限公司’名下的轎車高度重合。而這家公司的實際控制人,經過我們初步核查,是市委副秘書長劉明的妻弟?!?/p>
“劉明?”陳青眼中精光一閃。
那是林浩日曾經的鐵桿心腹,林浩日落馬后,他在市委辦依舊占據要職,能量不容小覷。
難怪顏青音一個律師敢如此囂張地上門威脅,背后站著的,果然是市里的大佛。
如果不是偶然,那這已經不是簡單的交通事故。
而是來自林浩日殘余勢力的精準打擊或嚴厲警告,目的就是阻止他繼續(xù)深挖,攪動渾水。
“證據鏈能閉環(huán)嗎?”陳青沉聲問。
“目前還只是間接關聯,缺乏直接證據指向劉明本人下達指令。對方做得很干凈?!彼魏UZ氣帶著不甘,“而且,我感覺到似乎有一股無形的阻力,在干擾進一步的深入調查。”
“我知道了。”陳青并不意外,“宋局,辛苦了。調查轉向,明面上繼續(xù)追查肇事司機,暗地里,全力摸清這個‘宏圖商貿’以及劉明妻弟的社會關系和資金往來。”
“明白!”
結束與宋海的通話,陳青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劉明的浮出水面,意味著斗爭升級了,從石易縣的局部清理,蔓延到了市一級權力的核心圈層。
石雷是個無能狂躁之徒,但劉明能在林浩日倒塌之后依然無事,說明并非是無腦之輩。
應該做不出這么明顯會把他自己陷入火坑的事。
只要查清楚這輛車是誰駕駛的就行了。
他起身,還是決定去醫(yī)院一趟。
于公于私,吳紫涵的情況他必須關注。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依舊濃重。
吳紫涵已經蘇醒過來,從ICU轉入了病房。
護士說家屬要求必須要在單人病房。
陳青猜想應該是主治醫(yī)生知道了自己身份后,才同意的這種明顯不合規(guī)的要求。
陳青走到病房門口,聽到里面有說話的聲音,停下了腳步,從門上的探視玻璃向內看去。
吳紫涵她靠在床頭,臉色依然還蒼白得像一張紙,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昔日的神采蕩然無存。
趙菊香坐在床邊,嘴里喋喋不休:“……紫涵啊,你這次可是用命救了他陳青!他要是還有點良心,就該知道怎么做!等他來了,你就哭,就說離不開他,媽再在旁邊幫你說說話,這復婚的事,準能成!他現在是縣委副書記,前途無量,你可不能傻……”
“媽!”吳紫涵虛弱地打斷她,聲音細若游絲,“別說了……我累了。”
“累什么累!這可是關系到你一輩子的大事!”趙菊香猛地站了起來,聲音拔高,“當初要不是你爸沒用,我們能同意你跟他離婚?現在老天爺都把機會送到你眼前了,你不抓住,是想氣死我嗎?!”
“離婚是我爸的問題嗎?”吳紫涵的雙眼有些怨毒的看向自己的母親,“我真懷疑我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p>
“你怎么不是了?老娘十月懷胎,一天不少!”
“哪有把自己女兒推給姐夫的?哪有你這樣區(qū)別對待女婿的?”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趙菊香狡辯道:“你姐又不能生,我不是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當初要是......算了,殷建國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吳紫涵轉頭不再理睬自己這個母親。
“哎!我說的你聽進去了嗎?”趙秋菊推了自己女兒一把,“這么好的機會,他陳青要是敢不答應,你看老娘不給他鬧個天翻地覆。”
吳紫涵依然沒有再回應母親。
吳家落到今天的地步,到底是因為父親懦弱還是自己這個母親眼里一切都可以交易造成的。
不過,有一點母親說得對,殷建國的確不是個好人。
姐姐被抓,他立即就提出了離婚。
斬斷一切和吳家的關系,但惡人自有惡人報,最終也沒逃脫得了法律的自裁。
和陳青再次偶然相遇,以及車禍的發(fā)生,讓她忽然看明白了許多。
這個世界,唯有真心不能辜負!
把陳青傷到了極致,吳家怎么還有臉求他原諒,甚至和自己復合?
屋內母女的對話被陳青聽得清清楚楚,兩人所表達出來的內容和想法與他的猜想差不多。
如果吳紫涵能堅持住,或許擔心的以報恩為條件的復婚就不可能發(fā)生。
想了想,陳青沒有再聽下去,伸手推門,走了進來。
趙菊香立刻換上一副悲戚又帶著討好的面孔:
“陳青啊,你可來了!你看紫涵為了你,都成什么樣了……”
說著就要抹眼淚。
陳青沒理會她的表演,徑直走到床邊,看著吳紫涵:“感覺怎么樣?醫(yī)生怎么說?”
吳紫涵避開他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好多了……謝謝你了?!?/p>
趙菊香趕緊插話:“陳青,紫涵這次可是九死一生??!醫(yī)生說就算好了,身體也大不如前了。她心里一直有你,你看你們……”
“趙菊香,”陳青打斷她,語氣平靜得沒有一點波動,“紫涵救了我,這份恩情,我陳青銘記在心,是不會忘記的。她的所有醫(yī)療費用、后續(xù)的康復治療,乃至未來的生活,我都會負責,確保她衣食無憂?!?/p>
“但是,”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吳紫涵,清晰地說道:“復婚不可能。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不能混為一談?!?/p>
病房內瞬間安靜下來。
吳紫涵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依舊沒有抬頭,眼眶卻迅速泛紅,淚水無聲地滑落。
趙菊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站起來:“陳青!你怎么能這么沒良心!紫涵為了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一句輕飄飄的負責就完了?你不跟她復婚,她以后怎么辦?誰還要她?!”
“我會安排。”陳青不為所動,“等她身體恢復,李花縣長已經答應可以為她安排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足夠她安穩(wěn)生活?;蛘?,你們有任何其他合理的要求,都可以提。但復婚,免談?!?/p>
他的態(tài)度堅決如鐵,沒有絲毫轉圜的余地。
趙菊香還要再鬧,吳紫涵卻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低沉的沙?。骸皨尅瓌e說了……我……我不需要他可憐……”
她抬起淚眼,看向陳青,眼神里充滿了痛苦、絕望和一絲釋然:“陳青……我救你……是我自己的選擇……不用你……負責一輩子……你走吧……”
“吳紫涵!你胡說什么!”趙菊香氣急敗壞。
陳青看著吳紫涵,心情十分的復雜。
他知道這話更多是出于傷心和自尊,趙菊香絕不會輕易放手。
但他要表明的態(tài)度,非常以后的麻煩就會持續(xù)不斷。
即便剛才已經知道吳紫涵內心對復婚有想法,卻不會強求。他也不得不把話挑明。
“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隨時讓護士聯系我。”
陳青說完,對趙菊香冰冷的視線視若無睹,轉身離開了病房。
身后傳來趙菊香追喊的聲音,他卻頭也不回。
吳紫涵今天所說的也許是真心,但會不會是最后的選擇,他現在還不知道。
對于未來會走上一條怎么樣殘酷的路,他心里卻有了幾分打算。
趙菊香不會是唯一一個帶給他麻煩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如果連趙菊香這種黏上就不松手的潑婦都對付不了,以后,他又怎么可能對付得了別人。
“吳紫涵,希望你不要做出錯誤的選擇!”陳青輕嘆了一口氣,去到醫(yī)生辦公室,詢問了一下病情,并沒有再做別的安排。
他最后是在醫(yī)生恭敬的姿態(tài)中,送到了住院部大樓門口的。
從這個醫(yī)生的態(tài)度,陳青都能感覺到他并沒有把自己的身份廣而告之。
說他有些聰明也不為過,也省去他一些麻煩。
醫(yī)院的消毒水氣味讓陳青感覺到特別的不舒服。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幾次進醫(yī)院。
但這些味道仿佛粘附在了衣服上,揮散不去。
陳青坐進車里,沒有立即發(fā)動。
車窗外,夜色已然鋪滿天空,零星的燈火在遠處閃爍,如同他此刻晦明不定的心緒。
醫(yī)院停車場就在大門里,而對面就是當時出車禍的地方,吳紫涵被撞的聲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還有剛才在病房里趙菊香的哭鬧、吳紫涵的淚水,像一記重錘,敲醒了他內心深處對“人情”二字的最后一絲清醒。
恩情是恩情,底線是底線。
若連這都分不清,他在石易縣,在市里,恐怕早就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手機在寂靜的車廂內震動起來,打破了沉思。
他瞥了一眼,又是宋海打開電話。
“講?!?/p>
“陳書記,”宋海的聲音比之前更加緊繃,“剛收到消息,那輛被燒的車拉回交警大隊的停車場,沒多久就有人進去,又在車上翻找,看來是想確認還有沒有什么遺漏的東西?!?/p>
“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