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陳慕白,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震驚之后,扶了扶差點(diǎn)從鼻梁上滑下來的眼鏡,低下頭,用喝咖啡的動作來掩飾自己那已經(jīng)快要抽筋的嘴角。
他錯了。他錯得離譜。
這個男人,是真的在學(xué)!而且,學(xué)得……慘不忍睹!
傅清寒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制造了一場“災(zāi)難”。
他看到凝凝沒有像昨天對玄冥那樣,立刻露出感動的表情,心中微微有些挫敗。他覺得,一定是自己“共同回憶”的部分沒跟上。
于是,他再次努力地搜腸刮肚,想找一個他和凝凝的“溫馨話題”。
想了半天,他終于開口了,語氣依舊沉穩(wěn),但仔細(xì)聽會有一絲不確定:
“我記得,上次在京市,為了治那些過敏的戰(zhàn)士,你讓人熬了一大鍋甘草綠豆湯。我記得你當(dāng)時說,綠豆要煮到開花,甘草要后放,那樣解毒效果最好。”
他頓了頓,學(xué)著玄冥剛才的句式,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深情款款”:
“不知道你現(xiàn)在,還記不記得那鍋湯的味道?”
全場死寂。
凝凝:“……”
這都什么跟什么???!
陳瑤已經(jīng)快把整張臉都埋進(jìn)面前的粥碗里去了,那小小的肩膀一聳一聳,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要笑到桌子底下去!
陳慕白也差點(diǎn)把飯噴出來。
人家玄冥聊的是“雨后森林的味道”,是充滿詩情畫意和美好幻想的回憶!
你聊的是“甘草綠豆湯”?!還是在那種幾百個大男人光著膀子、渾身長滿紅疹、氣味足以熏死人的軍營宿舍里熬的?!
那味道……能叫“美好回憶”嗎?那分明是混雜著汗臭、腳臭和藥味兒的“生化武器”好嗎?!
傅部長!求求您了!您對“溫馨”這兩個字是不是有什么誤解?您這是在搞浪漫,還是在搞憶苦思甜的大會???!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是個這么抽象的人啊!
就連一向淡定的玄冥,嘴角都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看傻子的嘲弄。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這個男人看起來運(yùn)籌帷幄,實(shí)則在感情上,簡直就是個木頭!不!連木頭都不是,完全就是一竅不通的大石頭!
傅清寒看著凝凝和陳瑤那想笑又不敢笑、表情極其扭曲的臉,再看看陳慕白那不忍直視的樣子,以及玄冥那副看傻子一樣的眼神,他敏銳的洞察力終于上線了,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他,搞砸了!
徹底砸了!
“砰!”
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牛奶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因?yàn)闃O致的惱羞成怒而漲得通紅!
他猛地站起身,什么也沒說,黑著臉,轉(zhuǎn)身就往書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他又生氣了!
但這次,是被他自己給蠢哭了!
“清寒!”凝凝看著他那副氣急敗壞、落荒而逃的背影,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
她看著桌上那碗還冒著熱氣的粥,再聯(lián)想到他剛才那笨拙又僵硬的模仿,以及那句令人啼笑皆非的“綠豆湯回憶”……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好氣、好笑,和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的甜蜜與心疼,瞬間涌上了她的心頭!
這個傻瓜!
這個不可一世、掌控一切的男人,竟然會為了自己,去笨拙地模仿另一個人!
她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立刻站起身,追了出去。
“你們吃,我去哄哄那個‘醋壇子’。”
——
書房里,光線昏暗。
傅清寒背對著門,站在窗前,挺拔的背影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自閉”氣息。他正在深刻反省自己剛才那個足以載入“黑歷史”的舉動。太蠢了。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就在他懊惱得想把窗框捏碎的時候,一雙柔軟的手臂,輕輕地從背后環(huán)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馨香傳來,背后的溫?zé)嶙屗o繃的肌肉瞬間僵硬了一下,隨即慢慢放松下來。
“還生氣呢?”凝凝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一絲笑意,臉頰貼在他的背上蹭了蹭,“我的傅大部長,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玻璃心了?”
傅清寒沉默了片刻,才悶悶地開口:“我沒生氣。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可笑?!?/p>
“誰說可笑了?”凝凝繞到他面前,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覺得很可愛。因?yàn)槲抑?,那個不可一世的傅清寒,只有在面對我的時候,才會變得這么笨拙,這么小心翼翼。”
她踮起腳尖,伸出雙手捧住他的臉,在他緊抿的唇角親了一下:
“清寒,你不需要學(xué)任何人。玄冥師兄有他的好,那是兄長的關(guān)懷。但我要的,是你。是你霸道的保護(hù),是你別扭的吃醋,是你笨拙的溫柔。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是我最愛的樣子?!?/p>
這番話,像一陣春風(fēng),徹底吹散了傅清寒心頭的陰霾。他看著眼前這個滿眼都是他的小女人,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和悸動。
他猛地將她擁入懷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骨血。
“凝凝……”他低喃著她的名字,聲音沙啞而動情。
溫存良久,傅清寒的情緒終于平復(fù)。他拉著凝凝坐在沙發(fā)上,神色恢復(fù)了往日的嚴(yán)肅與冷峻?!拔矣姓乱阏f?!?/p>
凝凝立刻坐直了身體:“是關(guān)于白石?”
“對。”傅清寒點(diǎn)頭,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那個女人嘴很硬,審了一晚上,她雖然承認(rèn)了殺人和下蠱,但一口咬定‘鸞鳳佩’不在她身上。她甚至囂張地威脅警方,如果不放了她,那塊玉佩就會永遠(yuǎn)消失在這個世界上?!?/p>
“她在待價(jià)而沽?!蹦会樢娧刂赋?,“她知道那是她唯一的保命符。只要我們還想要玉佩,就不能真的拿她怎么樣。”
“沒錯?!备登搴谅暤?,“我已經(jīng)安排了人手,準(zhǔn)備對她進(jìn)行全天候的監(jiān)控,同時想辦法……”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
“咚咚咚!”
傅清寒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外就傳來了蘇文赫有些焦急的聲音:“清寒,凝凝,出事了。警署那邊傳來消息,有人帶著全港最好的律師團(tuán),去保釋白石了!”
“什么?”傅清寒和凝凝對視一眼,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白石涉及三條人命,還是當(dāng)眾承認(rèn)的,誰敢保她?”
書房門被推開,蘇文赫手里緊緊攥著電話,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深吸一口氣,吐出了一個名字:“紀(jì)家?!?/p>
“紀(jì)家?”凝凝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湯勺,有些疑惑,“哪個紀(jì)家?”
“港市四大豪門之首,真正的老牌貴族?!标惸桨自谝慌越忉尩?,神情也變得嚴(yán)肅起來,“紀(jì)家掌控著港市一半的航運(yùn)和地產(chǎn),底蘊(yùn)深厚,連港督都要給幾分薄面。如果說趙家和霍家是豪門,那紀(jì)家就是豪門中的豪門?!?/p>
“這次出面的,是紀(jì)家的大小姐,紀(jì)夢瑤。”蘇文赫補(bǔ)充道,“理由是白石患有嚴(yán)重的精神類疾病,且之前的認(rèn)罪是不具備法律效力。他們申請取保候?qū)彛ニ搅⑨t(yī)院接受治療?!?/p>
“精神病?”傅清寒冷笑一聲,“這個紀(jì)家大小姐,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趟這渾水?”
凝凝的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白石身上,一定有她想要的東西,比如那些見不得光的妖術(sh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