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透過鏡子跟門邊的秦不舟對視。
質(zhì)問來得突然,但裴敘白是冷靜的。
以他跟秦不舟從小一起長大的了解,秦不舟如果已經(jīng)確定黎軟沒打胎,還懷著孕,不會耐著性子跟他前搖那么長時間。
更不會先質(zhì)問他前段時間有沒有對黎軟意圖不軌。
秦不舟在詐他。
他思路清晰,淡定地放下吹風機:“她確實流產(chǎn)了,手術(shù)是我們醫(yī)院從業(yè)數(shù)十年的婦科圣手梅副院長親自做的?!?/p>
秦不舟下頜角繃緊了:“她腰身粗了,我還看見她孕吐?!?/p>
裴敘白始終淡定:“人流手術(shù)前,要先服用米非司酮片,那是一種抗孕激素藥,這種手術(shù)本來對身體的傷害就很大,她術(shù)后大量進補,身體很容易在短時間內(nèi)遭到激素反噬,變胖一點很正常?!?/p>
“至于孕吐,”他一絲不茍地整理著桌面,沒抬眼,“手術(shù)后受激素波動,就是會惡心嘔吐的,而且我記得她傷了胃,這種嘔吐情況只會更嚴重?!?/p>
秦不舟聽得眼圈發(fā)紅,瞇了瞇眸,語氣發(fā)狠:“你要是敢騙我……”
“我騙你的好處是什么?”裴敘白打斷,始終鎮(zhèn)定自若,“不管你跟她有沒有孩子,都不會影響我喜歡她,何況,我之前真心想過幫你挽回她?!?/p>
秦不舟緊抿薄唇,沉默下去。
裴敘白一直垂著眼干手上的事,語氣很輕:“人流手術(shù)的事,我?guī)湍銊襁^她?!?/p>
“她怎么說的?”
裴敘白嘆息:“她很堅決。”
“……”
十分鐘前因為黎軟可能沒流產(chǎn)的認知,使秦不舟有多高興,此刻就有多扎心。
裴敘白的話越是輕飄飄,越是對他無異于二次痛苦打擊。
但他并沒有全信裴敘白的話。
這小子現(xiàn)在是他最大的情敵,心眼多得很。
秦不舟壓著冷意:“醫(yī)學上的事,我沒你懂,你道理多,最好都是實情?!?/p>
末尾,他冷瞇眸,語氣嚴峻了幾分:“如果你敢騙我,這二十幾年的兄弟交情就斷送在你手上?!?/p>
“……”
裴敘白一怔。
善意的欺騙他一次,有必要鬧得這么嚴重?
裴敘白也來了火氣:“最近爺爺天天給我安排相親,我不去,就拿上吊威脅我,搞得我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空閑見黎軟,你敢說這些不是你搞的鬼?”
他臉上沒了溫潤,咬牙切齒:“你算計我的時候,怎么不提兄弟交情?”
秦不舟手揣兜,眼神倨傲:“正是因為拿你當兄弟,才想幫你脫單。娶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商業(yè)聯(lián)姻,徹底繼承裴氏所有產(chǎn)業(yè),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目標?”
“……”
裴敘白不接話了。
秦不舟眼神凌厲了幾分:“收起你對黎軟的心思,你當年為了前程放棄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配不上她?!?/p>
冷淡地落下最后一句話,秦不舟轉(zhuǎn)身就走。
裴敘白垂著眼簾,睫毛有些顫。
提及當年,愧疚、自責、后悔,種種復雜情緒將他裹緊,使他痛苦不已。
是他的錯誤選擇,害黎軟這些年陰差陽錯跟秦不舟綁定在一起。
既然錯了,就該改正彌補。
裴敘白想到什么,回到床頭柜前拾起手機,給黎軟發(fā)去一條消息。
……
黎軟昨晚早早就入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的鬧鐘響。
關(guān)鬧鐘的時候,她看到了裴敘白發(fā)來的那條微信消息。
【舟二說撞見你孕吐,他懷疑了】
短短幾個字,讓黎軟睡意全無,倏地從床上坐起來。
秦不舟懷疑了?
懷孕的事要瞞不住了么?
她雙手緊緊攥著手機,語氣復雜地喃喃:“看來離開京都的事,要盡快安排了。”
本來還想跟韓夢瑩一起再打拼一段時間的事業(yè),終究是奢望了。
她沒有耽擱,立刻開始著手安排蘇慧蘭轉(zhuǎn)院的事。
當天上午,她在清河醫(yī)院見了裴敘白。
兩人都心照不宣似的,沒提前段時間的表白。
裴敘白問:“你還是堅持要走,不打算把實情告訴舟二嗎?”
“告訴他,然后等著秦家把我關(guān)起來養(yǎng)胎,最后搶走我的孩子么?”
“……”
裴敘白能感覺到她受孕激素的影響,事情一出變故,她的焦慮情緒很重。
他耐心地勸:“你別把事情想得太壞,也許舟二不會那樣做,你們離婚的事,他不還是挺尊重體面的?”
黎軟:“他的尊重都是口頭答應(yīng),其實都是敷衍,他要是真的能體面,離婚的事不會糾纏我這么久,最后我不得不以死相逼,才成功離婚。”
“……”
裴敘白沉默了。
黎軟一早上神經(jīng)都是緊繃的:“他一旦知道我懷著他心心念念的孩子,他絕對不會放手?!?/p>
“軟軟,你別自亂陣腳,越亂越容易出錯?!?/p>
黎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緒。
裴敘白冷靜地幫她出注意:“蘇伯母轉(zhuǎn)院的事,這兩天不能辦,舟二昨晚明顯沒全信我的話,他一定會動用一切手段徹查,這時候轉(zhuǎn)院,無異于自 爆?!?/p>
病房里的氛圍變得焦灼。
黎軟陷入沉思。
裴敘白繼續(xù)道:“離開的事不能急,你先慢慢安排,把最終目的地、路線和中間的落腳點都確定好,至于其他事,我去解決,不會讓舟二查到蛛絲馬跡?!?/p>
“遭了!”
被他這么一說,黎軟忽然想起一件事,神色凝重極了:“我昨天陪大嫂去產(chǎn)檢,沒受住勸,在大嫂建檔的那個醫(yī)院也產(chǎn)檢了一次?!?/p>
“不要慌,裴氏才是京都醫(yī)藥產(chǎn)業(yè)的龍頭,秦氏涉及不多,昨天才發(fā)生的事,舟二那邊不會查得這么快,交給我去處理?!?/p>
黎軟有些自責:“對不起,你明明跟我說過,不能去裴氏旗下以外的醫(yī)院產(chǎn)檢,我沒有做到?!?/p>
裴敘白溫潤勾唇,眼神里沒有一點責怪之意:“沒關(guān)系,就算不是裴氏旗下,應(yīng)該也有裴氏的控股,交給我。”
末尾那三個字,莫名有著令人心安的魔力。
黎軟跟他對視,由衷道:“謝謝你裴敘白,有你在,我就像吃了一粒定心丸,等將來寶寶平安降生,你一定是他唯一的干爹?!?/p>
“……”
裴敘白嘴角僵硬地扯了扯笑。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不太想當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