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
蘇芙蕖站在書桌后練字,一旁是福慶公主方才派人給她送的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
“今日之事,我暫不追究。若需要我,寫信來報?!?/p>
福慶公主,確實(shí)是個赤誠之人,就算心有不悅,也將她的困境放在心上,愿意出手相助。
若非不得已,她不會將福慶公主牽扯其中。
鳥兒的鳴叫響起。
下一刻。
毛毛飛進(jìn)攬月樓內(nèi),站在蘇芙蕖書桌上。
“皇帝要派太子去溱州賑災(zāi),工部尚書孟高榕和戶部侍郎湯鴻禧協(xié)助,三日后啟程。”
“我親自看著草擬圣旨,已經(jīng)下發(fā)了,估計明天就會昭告朝堂?!?/p>
“還有,這次賑災(zāi),明面撥款三十萬,暗中還有七十萬,一同由太子主理?!?/p>
蘇芙蕖微微蹙眉。
溱州相鄰河道,地處偏僻低洼,每逢大暴雨,若是疏通不當(dāng),便會發(fā)生洪澇。
三五年內(nèi),總有一回。
朝堂歷年來的賑災(zāi)安撫,不過是免賦稅、輕徭役,再加以十萬以內(nèi)的撥款重建,從不曾如此重視過。
一個念頭瞬間劃過,蘇芙蕖了然,今日發(fā)生的一切,皆已明了。
秦?zé)?,秦昭霖?/p>
好一對父子。
真好啊。
合伙將她賣了一百萬兩。
她是不是該感謝他們,原來自已的清白之身,值一百萬兩的高價,勝得過世間最貴的娼妓。
今日前,秦昭霖或許是對她有情,所以才和秦?zé)霭侔銧幦 ?/p>
而她莫名滑落的衣服,暴露的‘失貞’,與秦?zé)霾恢谧鍪裁吹母c公主證言…或許還有那日奸情的淫叫。
讓秦昭霖明白了一切。
她的衣服,就是秦昭霖刻意而為,許是為了驗證,許是為了燃一把火。
總之,她與秦?zé)龅氖?,在她想主動暴露前,就已?jīng)暴露了。
秦昭霖沒有發(fā)怒,沒有質(zhì)問,什么都沒有,而是選擇,用她來換取利益。
一如既往的,無情、冷酷。
“你貴為太子,所有想要的一切,朕都會幫你得到,不必這般?!?/p>
“太子,后宮和東宮都不許失節(jié)的女子進(jìn)入,你若再執(zhí)迷不悟,太傅府和她都會受到牽連?!?/p>
秦?zé)龅脑?,再次響在蘇芙蕖耳邊。
那時聽起來是威脅和警告,如今細(xì)品,又何嘗不是誘惑和保證。
這場轟轟烈烈的獻(xiàn)身。
吃虧的是她。
好處是秦昭霖和秦?zé)瞿谩?/p>
事過,他們依然是父慈子孝,而她則是一場笑話。
精心謀劃,換來一場空和娼妓的羞辱。
蘇芙蕖冷笑,對這一對父子的無恥有了更深的見解。
不過。
無所謂。
她本來也是想要暴露,讓這根刺,徹底明晃晃橫亙在秦?zé)雠c秦昭霖之間,讓秦?zé)霾荒茉傺b傻。
如今,不過是讓秦昭霖多拿了一些好處。
這好處,明晃晃的‘燙手’無比,時刻提醒著秦昭霖,秦?zé)雠隽怂呐?,而這錢,是嫖資。
他們父慈子孝的背后,還當(dāng)真是密不可分么?
“皇帝身邊有一個暗衛(wèi),名喚暗夜,他有個女徒弟叫纏枝,今日已經(jīng)悄悄來到太師府了?!?/p>
毛毛繼續(xù)說道,將在御書房后來的所見所聞,又細(xì)細(xì)的說一遍。
它不會揣摩人心,只是最簡單,最真實(shí)的復(fù)述,這就足夠了。
蘇芙蕖挑眉,唇角勾起諷刺的笑意。
秦?zé)鲆獙⑺屯鶢I州時,曾要暗中派暗衛(wèi)保護(hù)她。
如今,她留在京中,秦?zé)鲇忠砂敌l(wèi)來‘保護(hù)’她,名為保護(hù),實(shí)則監(jiān)視。
看吧。
表面上,秦?zé)龊颓卣蚜兀挤畔铝?,他們將她棄之如敝屣?/p>
實(shí)際呢?誰都放不下。
蘇芙蕖拿起福慶公主給自已遞的信件,慢慢摩挲。
他們拿她當(dāng)娼妓打發(fā),她自然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東宮,偏院,猗蘭殿。
孟舒盈早等在門口,見到秦昭霖出現(xiàn),唇角勾起溫婉柔和的笑,眉目都是喜悅,迎上去。
“妾身參見殿下?!泵鲜嬗⑽⑶バ卸Y,一舉一動搖曳生姿。
她比不上蘇芙蕖的明媚貌美,但自有一番魏晉風(fēng)流,總是穿著淺色嫻雅宮裝,格外出塵又帶著綽約。
太保庶長女諸葛月和工部尚書嫡女孟舒盈為太子側(cè)妃的消息,早就已經(jīng)公布,也早就上了皇室玉蝶。
只是除了太子妃陶明珠新婚得過寵幸外,她們都還未承寵。
“外面天熱,怎么等在這里,小心暑熱。”秦昭霖語氣溫和關(guān)切,親自伸出手。
孟舒盈唇邊笑意更深,還含著一絲羞怯,伸出手放在秦昭霖的手上。
“妾身等著殿下,心中高興,不怕暑熱?!?/p>
話落。
不等孟舒盈借勢起身,便被秦昭霖用力,拉了起來。
孟舒盈腳下不穩(wěn),摔進(jìn)秦昭霖的胸膛,臉色羞得更紅,不敢看秦昭霖。
周圍的奴仆見此,紛紛躬身后退,各司其職,將偌大的偏院都讓給了主子。
“你很懂事。”
秦昭霖的聲音響在孟舒盈耳邊。
孟舒盈小聲道:“父親在家教過妾身,一切要以殿下馬首是瞻?!?/p>
“此次妾身若不能為側(cè)妃,也會來做殿下的良娣。”
稍有停頓。
孟舒盈大起膽子抬眸去看秦昭霖,眼眸中摻著愛戀,堅定道:“只要是殿下,妾身為通房,也甘之如飴?!?/p>
秦昭霖看著孟舒盈,有片刻失神。
一段記憶強(qiáng)勢霸道擠進(jìn)腦海中。
那時,一年七夕月下,秦昭霖和蘇芙蕖定情不久。
秦昭霖問她:“帝心難測,我不敢保證能順利登基,我若不是太子,不是皇帝,你跟著我可能會吃苦,那你還會喜歡我嗎?”
蘇芙蕖依偎在他懷里,眼睛里也是一樣的愛戀和依賴。
她說:
“只要是你,我甘之如飴?!?/p>
“……”
蘇芙蕖出身武將之家,膽子很大,竟敢勾著他的脖子,主動吻他。
那日,春和殿……
秦昭霖驟然心口一陣劇痛,臉色蒼白,強(qiáng)迫自已不要去想。
“殿下,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孟舒盈神色緊張,擔(dān)憂問道。
“唔——”
一陣嗚咽,被吞下。
只剩下太陽照射映在地面上的一對影子,交纏。
許久。
孟舒盈臉色更紅,氣喘吁吁靠在秦昭霖懷里,羞羞怯怯。
秦昭霖一手?jǐn)堉难?,另一只手,輕輕撫上她的唇。
仔細(xì)看來,已經(jīng)被躪的,微微紅腫,泛起點(diǎn)點(diǎn)血腥,可憐,又嬌艷。
蘇芙蕖何其大膽。
竟敢頂著這樣的唇,與他同行,去看福慶。
他確實(shí)負(fù)了她在先。
但蘇芙蕖,不該這樣報復(fù)他。
既然他們已經(jīng)再無可能,那…恨總比漠視好上百倍。
驕傲自尊心極強(qiáng)的芙蕖,一定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她會恨死他。
這樣最好。
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