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漱玉齋。
蘇芙蕖坐在側(cè)位上,情緒低沉,聲音艱澀的將近日來發(fā)生的一切和盤托出。
隱去了她主動算計(jì)的部分。
她成了,徹徹底底的‘受害者’。
在旁人眼里,她也確實(shí)是政治斗爭的玩物。
許多事,哪怕她與福慶公主,再親如姐妹,也是不能說的。
這是對彼此情分的一種維護(hù),也是對福慶公主的一種保護(hù)。
福慶公主先是錯愕、呆愣、不敢置信。
隨即重重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氣得臉色泛紅。
“誰這么無恥!竟敢用這么臟污的手段害你。”
“我去告訴母妃,讓她調(diào)查此事!”
說著,福慶公主就要沖出去,被蘇芙蕖上前攔住。
福慶公主的母妃,乃是當(dāng)朝嘉妃,出身刑部尚書府,刑部尚書也是侯爵之位,被封為‘端勇侯’,一向以剛正公正著稱,乃是三朝元老。
嘉妃入宮便是嬪位,誕下龍鳳胎后,一舉封妃,有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
“此事事關(guān)皇室顏面和太子名譽(yù),我不愿將你牽扯其中?!?/p>
“嘉妃娘娘出身貴重,又有兒子傍身,若做此事,難免引人遐想,若被誤當(dāng)作是幕后算計(jì)之人,那就更得不償失?!?/p>
“況且,真相如何,于我而言,并不重要?!?/p>
蘇芙蕖正色地看著福慶公主。
福慶公主漸漸冷靜,明白蘇芙蕖的意思。
不管真相如何,蘇芙蕖牽連其中都不會得到公正的對待。
“可你若什么都不做,你這輩子就毀了?!备c公主蹙眉說道,眼里有對蘇芙蕖的擔(dān)憂。
蘇芙蕖輕笑,主動挽起福慶公主的手。
“沒什么毀不毀,我的一輩子,掌握在我自已手里。”
“我只希望,未來無論我做什么,你能不要怪我,許多事,我沒有選擇,也并非有意欺瞞?!?/p>
這像是一句,關(guān)于危險的預(yù)警。
“……”
福慶公主看著蘇芙蕖的眼神,逐漸認(rèn)真,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蘇芙蕖。
原來,那個陪自已玩鬧、無理、恣意的姐妹,心中自有城府。
遇到如此驚天大事,依然能夠沉得住氣,緩緩圖謀。
久久地沉默。
福慶公主問:“你會害我嗎?”
這句話一落,蘇芙蕖微微一怔,看到福慶公主眼底的防備和警醒,兀然有一絲心痛。
她仍笑著,回答:“你知道,我不會的?!?/p>
“你清楚,我說的不僅是我?!备c公主執(zhí)拗的一定要問明白。
蘇芙蕖垂眸,再抬眼,笑容已經(jīng)消失,認(rèn)真保證道:“只要他們不傷害我,我也不會傷害他們?!?/p>
福慶公主神情一松,旋即反握住蘇芙蕖的手,懇切中夾著急切道:
“你出身太師府,根本沒必要冒風(fēng)險。”
“我父皇最在乎的就是大哥,你根本入不了宮,就算入宮也是舉步維艱?!?/p>
“不如找個好人遠(yuǎn)遠(yuǎn)的嫁出去,總能平安順?biāo)煲簧??!?/p>
蘇芙蕖淺笑,知道福慶公主是為了自已著想的真心話。
可是,憑什么她就要受委屈呢。
要她眼睜睜看著欺辱算計(jì)過自已的人,好端端站在高位,比殺了她還難受。
“你覺得,陛下會允許我嫁人么?”
“……”
福慶公主再次沉默,她想起幾日前,父皇費(fèi)盡心機(jī)想要見蘇芙蕖一面,以及,蘇芙蕖身上的痕跡。
顯然,事情已經(jīng)向著不可控的方向而去。
福慶公主還要再開口時,蘇芙蕖搶先打斷,語氣平和道:“公主,你清楚我的個性。”
“我不是能龜縮一輩子的人。”
“所以,我只有一條路,就是入宮。”
屋內(nèi)陷入死寂。
福慶公主像是脫力似的,緩緩癱坐回主位,抬眸看著蘇芙蕖的眼神,充滿了復(fù)雜。
這下,她徹底不能裝傻了。
蘇芙蕖就是要入宮。
一旦入宮,按照蘇芙蕖的家世、美貌、才情…
福慶公主非常害怕,害怕蘇芙蕖與她的親人發(fā)生沖突,她會陷入兩難的選擇。
她仔細(xì)端詳著蘇芙蕖。
仍舊是漂漂亮亮,毫無攻擊性的站在那里,白的發(fā)光,氣質(zhì)柔和,歲月靜好。
“你若真的決定了,就去做吧?!?/p>
后宮中,也并非只有爾虞我詐。
“只有一點(diǎn),你要注意和大哥保持距離,你們距離越近,父皇越是會冷落你?!?/p>
“屆時,我也不能幫你什么。”
話落,屋內(nèi)的氣息重新流動起來。
蘇芙蕖心中的石頭重重落地,唇邊的笑意更深也更真誠。
“好?!?/p>
……
蘇芙蕖剛出漱玉齋。
毛毛站在房檐的琉璃瓦上看她,一道清晰的聲音傳入耳邊:“太子方才和陶明珠去給皇后請安了,現(xiàn)在兩人在御花園。”
這,才是蘇芙蕖今日入宮的真正目的。
蘇芙蕖臉上笑容盡褪,眼底眸色玄深,邁步前往御花園。
她才不會坐以待斃,更不會和秦昭霖保持距離。
秦昭霖就該被她當(dāng)作筏子,隨意使用。
蘇芙蕖到御花園時,秦昭霖和陶明珠正在千里池旁說話。
“殿下,溱州山高路遠(yuǎn),您為何不收下母后送的侍衛(wèi)呢?”陶明珠走在秦昭霖身邊,聲音婉轉(zhuǎn)體貼。
秦昭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宮不得干政。”
“……”
這一句話直接將陶明珠想說的話都堵在嗓子眼,臉色肉眼可見地灰白。
隱秘假山后的蘇芙蕖差點(diǎn)笑出來。
陶明珠還是太不了解秦昭霖了,秦昭霖本就是被逼著才娶她,她這時候還裝什么體貼的好妻子,只能讓秦昭霖覺得他們是一丘之貉,更加厭煩。
若想改變秦昭霖的態(tài)度,只能同樣扮演一個‘被迫害’沒選擇的無辜女子,沒準(zhǔn)還能得秦昭霖一分憐惜。
一只麻雀,撲騰著翅膀,突然直愣愣得向陶明珠撲去。
陶明珠被嚇得花容失色,腳下一崴,朝秦昭霖跌去。
秦昭霖皺眉,下意識扶她一把。
麻雀驟然又飛走了。
這時,蘇芙蕖從假山中走出,本是一臉興致,在看到秦昭霖和陶明珠,目光觸及他們交握的手時,臉色一僵,目光頓住.
旋即,眼眶泛紅,涌出淚意,滑落。
秦昭霖一愣,陶明珠則是深深皺眉,本能的將秦昭霖的手,握的更緊。
“臣女打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了,臣女,這就離開?!?/p>
蘇芙蕖聲音哽咽,對上秦昭霖的視線,連忙粗魯?shù)夭恋裟樕系臏I,垂眸行禮,說罷,轉(zhuǎn)身匆匆離開。
宛若不想讓秦昭霖看見自已這么狼狽的樣子。
下一刻。
蘇芙蕖慌不擇路,失足絆到一塊松動的青石板,腳下一滑,摔進(jìn)千里池。
“??!”
“噗通”一聲,水花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