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窈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的。
她睜著眼睛看著頭頂?shù)奶旎ò澹€活著。
摸了摸頭發(fā),一片順滑。
她掏出手機看了下,涂朝夕一個小時前針對她的闖禍速度發(fā)來了叮囑。
——晚上睡覺務必關緊門窗。
涂窈想了想,撥了個電話過去。
涂朝夕剛拍完今天的廣告,連忙接了起來。
“涂小毛,怎么回事啊,你咋逮著一個人折騰,氣性大一點的不得記恨上你啊,我還有個廣告要拍,暫時回不來,要不還是派人把你接過來躲一躲吧?!?/p>
涂朝夕愁得要命,這才幾天功夫,他妹妹跟個禍頭子似的,還專門懟著一個放火的瘋子薅。
涂窈搖頭:“不用啦,他不太恨我啦,剛剛還幫我把頭發(fā)上的木刺都清理干凈了?!?/p>
“不過明天可能會不太想搭理我?!?/p>
會懊惱,會后悔,會更想逃。
“但是我會主動去找他的。”
涂朝夕:?
“……來,涂小毛,我們來盤一盤,上上回你潑了他一盆水,結果他幫你搬了兩小時磚,上回你潑他,他幫你給小麥地放火,這回你的狼狗朋友把他踹進了水里,結果他給你清理了一腦門木屑?一共被你潑了三回,回回以德報怨。”
“完了,涂小毛,我覺得他腦子真的有問題啊?!?/p>
“你可別找他了,放過他吧?!?/p>
不同于上兩次涂窈跟他報備的時候,這次涂朝夕終于引起了強烈的重視。
說著趕緊拿了個平板過來,倒過去看這兩天的錄播。
按下暫停鍵,正好是南柯正對鏡頭的畫面。
涂朝夕愣了下。
聽了涂窈說了好幾回的南柯,但這還是他第一回看到南柯的正臉。
溫柔的天然帶著微笑弧度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上弧的唇角。
……意外的,有些眼熟。
涂朝夕又退出來打下南柯兩個字點擊搜索。
托本人剛來第一天就自爆的福,他最近在互聯(lián)網上也出了名。
不少人覺得他背景強大,都背著抄襲的黑料放火燒屋了居然還能上節(jié)目,于是紛紛扒起了他的后臺。
可扒出來的結果卻大為震驚。
這位現(xiàn)年二十一歲的燕京音樂學院的學生并沒有強勢的社會背景,不光沒有,甚至曾經還是一個孤兒。
后來被一對畫家夫妻收養(yǎng),而在兩年前,隨著畫家夫妻的離世,他再次成為了孤兒。
這就說明他不可能是來躲災的資源咖。
二十一歲,孤兒,十一歲時被收養(yǎng)。
當這些信息集合到一起的時候,涂朝夕忽然愣了。
又倒回來看這張臉,他腦海里一瞬間閃過一絲抓不住的訊息。
直到屏幕停滯太久自動息屏,照出他這張有些困惑的臉。
下一秒,涂朝夕腦袋突然“轟”的一聲!
……
不知道過了多久,涂朝夕再開口,語氣艱澀道:“……涂小毛?!?/p>
“你答應哥一件事好不好?!?/p>
涂窈毫不猶豫:“好啊?!?/p>
涂朝夕笑了下:“……你都不問一下就答應?!?/p>
他搓了把臉,繼續(xù)道:“那個南柯……你對他好一點,就像對我一樣對他,好不好?我收回剛剛說的話,你把他留住,不管怎么樣,都把他留下來,我會盡快回來?!?/p>
“千萬……千萬別再讓他丟了。”
他說得語無倫次,但涂窈又是毫不猶豫:“好啊?!?/p>
涂朝夕聲音不由得有些哽咽,“……真乖啊我們小毛?!?/p>
掛了電話,他再也忍不住,捂住了微紅的眼眶。
這些年他一直在找兩個弟弟,可惜始終一無所獲,他明白,在他頂著這個名字紅遍了大江南北的情況下,兩個弟弟卻還是不肯露面,故意的成分占大多數(shù)。
和剛開始的他一樣,南柯一定也懷揣著對當年的涂窈的恨意。
看了會兒錄播,涂朝夕紅著眼睛又笑了出來。
……可又像現(xiàn)在的他,被現(xiàn)在的涂窈一點一點治愈著陳年舊傷。
想到什么,他又給導演打了個電話。
另一邊涂窈掛了電話,打了個哈欠,重新躺回床上。
她不算很聰明的人,現(xiàn)在也不是很強大的人,所以需要哥哥幫忙,一起留住想留住的人。
于是第二天一早,當南柯跟導演提出要離開時,立刻被駁了回來。
導演一臉的為難:“不成啊,先不說你滿打滿算才錄了不到兩天,就算你想走今天也走不了,車壞了?!?/p>
南柯看向村口那兩輛面包車,微微皺眉:“壞了?”
導演肯定地點頭:“壞了,最遲也得后天修好?!?/p>
南柯收起疑惑,微笑地點頭:“好的。”
一旁工作人員看著南柯的背影,忍不住小聲問:“導演,你為什么不同意讓他走?。俊?/p>
這人身上還背著一堆黑料,跟拍的鏡頭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且,車好像沒壞吧……
導演疲憊,這得問涂朝夕啊,昨天晚上涂朝夕突然給他打電話,說在他回來之前,務必把南柯留住。
必要時可以讓車壞了。
大不了他回來賠。
導演沉默地抓了一下腦袋,看好涂窈,留住南柯,要求一個接一個,一點都不把他當外人,當許愿池的王八呢。
“對了?!?/p>
導演忽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他,“涂老師昨天讓我跟你帶話,說看了這兩天的錄播,麻煩你繼續(xù)照顧小毛?!?/p>
話落,南柯背影頓時一僵。
他幾乎落荒而逃,有些慌張地拿出手機問陳述。
“什么叫麻煩我繼續(xù)照顧她?我之前難道對她……”
電話那頭,陳述嘆了口氣:“我作為一個觀眾的角度給你盤一盤?!?/p>
“這才過了三天,你先是不計前嫌大晚上幫人家搬磚,又是幫人家的小麥地放火,昨天還給她挑了一個小時的木屑,這不是照顧是什么?”
“可……”
南柯攥緊手心,盡量冷靜地辯駁:“可我有原因,我只是想放那把火而已。”
“我明白,我明白?!?/p>
陳述有些無奈:“但是你不覺得很神奇嗎,作為觀眾的角度,你在照顧涂小毛,可作為醫(yī)生和病患的角度,她似乎又在以她的方式治愈著你?!?/p>
南柯一瞬語滯。
陳述在電話那端感慨般的長舒一口氣,“南柯,你的這個妹妹似乎真有一種天然的能力,做到了我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p>
“我想,你是不是可以試著不要逃開?”
他斟酌著勸道:“把她當成一個新生的妹妹去接近,去接受?!?/p>
南柯陷入了沉默,良久,彎了下唇角:“……你的意思是讓我做第二個涂朝夕嗎?!?/p>
放下過去的恨,重新開始。
陳述又嘆氣:“在我眼里,你已經是了?!?/p>
南柯唇角一僵。
“妹妹!你去哪兒?馬上要直播啦!”
聞語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
南柯下意識抬了頭,就看到了對面的涂窈,她穿著一套明黃色的碎花衣服,背了一個籮筐正在往山里走。
聽到聞語喊她,趕緊掉頭走過來,拍拍腦門上的草帽,“我要去山上挖草藥,挖完就回來?!?/p>
剛說完,一旁的樹叢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狼牙又竄了出來,圍著涂窈打轉。
轉了會兒,精準瞥到南柯,確定人還在,又繼續(xù)拱著涂窈。
聞語尷尬地瞥了眼舉著手機的南柯。
“這狗又來了,它好像挺喜歡妹妹哈?!?/p>
涂窈摸了摸狗頭,上次送過去的草藥應該很管用,所以狼牙才有時間過來。
所以她得再挖一些,讓狼牙帶走。
南柯垂著眼,牢牢握緊手機,控制著自己移開眼神不去看涂窈。
他已經是了嗎……
但他不去看涂窈,涂窈卻主動走到他面前,笑瞇瞇地伸出手。
“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南柯:“……去哪兒?”
涂窈一臉坦然地指了指山上:“我今天要找的草藥都長在山的最里面。”
一瞬間,南柯目光犀利。
聲音卻不受控地顫了一下,“……你說什么?”
涂窈很耐心:“我說,山上有很多草藥,我想讓你幫我一起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