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待了小半個時辰，景春熙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心念一動，便閃身進了空間。
果然，屋里她那便宜爹胥定淳正端著一只空碗，顯然是剛把一碗粥喂完。
見女兒突然出現(xiàn)，景秋蓉臉上倏地一紅，略帶羞窘地推開還湊在眼前的人，低聲嗔道：“都說了不用你喂……”
“娘親，不讓爹爹喂，他心里哪能踏實呀？”景春熙忍不住嬉笑出聲，打趣道，“等以后光顧著喂弟弟妹妹，您再想叫他喂，怕是都輪不上了?！?/p>
“好了好了，熙兒既進來，你就快出去吧！我要歇著了?！本扒锶剞D(zhuǎn)而催促起女兒來，語氣卻軟了幾分，“快些讓他出去，外頭沒人守著怎么行？”
這一次出來，胥定淳踉蹌一步便站穩(wěn)了，可他嘴角卻控制不住地?fù)P到了耳根，眉眼間盡是藏不住的舒心笑意。
…
“孝康哥哥怎么不先吃？還不夠餓嗎？”
一眼瞧見胥子澤呆呆地端坐在飯桌前，抿著嘴、眼神委屈的模樣，景春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來，孝康哥哥吃塊排骨?！彼龔哪镉H屋里出來后，就擔(dān)心蒸排骨恐怕已被吃光了，特意又從庫房端出一碗油亮亮的紅燒肉和一碟糖醋排骨。
“出去也不告訴哥哥一聲，害得我到處找?！瘪阕訚烧Z氣仍帶著點埋怨，但臉色已緩和不少，像是賭氣似的，夾了兩塊肥得發(fā)亮的紅燒肉放到她碗里。
景春熙也不推辭，夾起一塊就咬了一大口，含糊地說：“真好吃！”
太久沒嘗到這味道，今天又餓了大半天，最主要的是知道娘親已平安無事，她自然胃口大開。
沒一會兒，兩盤菜和半鍋粥就被他們倆吃了個干干凈凈。
“孝康哥哥想出去嗎？要不要出去陪三叔？”想到空間里只有一間能住人的屋子，景春熙有些發(fā)愁。
“方才三叔煮粥時，我去放兵器的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發(fā)現(xiàn)有帳篷可以用?！瘪阕訚沙萁侵噶酥?，果然有個折疊得整整齊齊、灰撲撲的布袋，那樣式似曾相識，一看便是軍中所用的制式。
“哥哥想搭在哪兒？屋檐下？還是院子里？”知道他并不想出去睡，她居然有點高興。
“外頭草地就挺好，軟和又寬敞。就是得把驚雷和閃電拴起來，免得半夜鬧騰?！?/p>
正說話間，外邊草地里兩只肥成球、正撒歡打滾的狼冷不丁打了個寒戰(zhàn)，后背一陣發(fā)涼，不約而同地豎起耳朵左右張望。
兩人一起蹲在院角的木盆旁摘著嫩綠的菜葉，胥子澤的手指偶爾會碰到景春熙的手背，她微微縮手，他卻假裝不經(jīng)意地繼續(xù)擇菜。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響，米香混著蒸臘肉的咸香在屋里縈繞。
胥子澤添柴時偷偷看她被火光映亮的側(cè)臉，只覺得這般煙火日常，竟比任何宮廷盛宴都來得珍貴。
他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恍惚間覺得這便是“夫唱婦隨”的滋味，恨不得時光就在這炊煙裊裊間凝固，永不再流逝。
“熙兒，今晚你出來。”吃完晚飯，見她挽起袖子熟練地收拾碗筷，胥子澤蹲在旁邊輕聲蠱惑。
燭光在他眼底跳動，聲音里藏著不易察覺的期待。
想到今夜要獨自睡在冷清的帳篷里，他心頭就像被什么東西揪著似的，空落的難受。
“不可能，我得守著娘親?！本按何躅^也不抬，麻利地將碗碟疊進竹編撮箕，水聲嘩啦啦地響，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袖口。
“就出來一會兒，孝康哥哥跟你一起看星星?！彼f出這話時，耳根微微發(fā)熱，心里實在發(fā)虛。暗自琢磨著，這秘境空間雖似凡間，卻不知夜幕降臨后，是否真有星河璀璨、月華如練？
“可是？”她終于抬起頭，濕漉漉的手在布裙上擦了擦，將沉甸甸的撮箕放到灶臺邊的木架上，“得等我?guī)湍镉H擦洗干凈，她睡著了才行?！闭Z氣軟了幾分，眼底有一絲動搖。
“孝康哥哥等你，我現(xiàn)在就去支帳篷！”胥子澤頓時笑開來，眉眼飛揚，竟像個得了糖吃的孩子，轉(zhuǎn)身就跑出了屋子，衣袂帶起一陣輕風(fēng)。
“真幼稚！”景春熙望著他雀躍的背影，低聲嘟囔了一句，嘴角卻忍不住彎起。
看著那分明已是挺拔男子身形的人，此刻卻透著少年般的赤誠，她心口微微發(fā)熱，竟也開始期待起與他并肩共度的夜色。
更深處的念頭悄然浮現(xiàn)：若能永遠(yuǎn)避開那朱墻深宮，就這樣尋常廝守，該有多好？
夜色如墨染透天幕時，胥子澤已在草坡上鋪了厚氈，帳篷支在一旁開口朝著開闊的夜空。
氈邊是他從山上摘來一盤野果，一壺清茶是他特意備下的。
景春熙提著裙擺輕輕走來，草葉在她腳下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他伸手拉她坐下，掌心相觸時，她指尖微涼，他便自然地將她的手?jǐn)n在自己溫?zé)岬恼浦小?/p>
天頂之上，繁星竟真比凡間還要璀璨，密匝匝地鋪展成河，低得仿佛伸手可摘，仿佛是專門為他們今晚準(zhǔn)備的。
一輪皎月清泠泠地懸著，灑下柔光，將遠(yuǎn)近草葉都鍍上一層銀邊。流螢三兩點在夜色中浮動，恍若墜地的星子。
當(dāng)年又瘦又小的豺狼幼崽——如今已長得威風(fēng)凜凜，卻仍改不了憨態(tài)——在他們身邊撲騰嬉鬧。一只用毛茸茸的腦袋頂胥子澤的手心，另一只則試圖叼住景春熙飄動的衣帶，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撒嬌聲。
胥子澤笑著揉搓狼耳，景春熙輕撫它們厚實的背毛，狼崽便滿足地趴下，胖乎乎的身體緊挨著兩人的腿，尾巴在草地上掃出沙沙的聲響。
“看見天河畔最亮的那顆星了嗎？”胥子澤低聲說著，手指點向天際，“皇祖母曾說，那便是織女星。她身邊四顆小星排成梭子形狀，仿佛永遠(yuǎn)在織著相思的云錦?！彼穆曇舫领o如水，融在夜風(fēng)里。
他接著說起一個古老的故事：\"傳說每逢七月初七，喜鵲會飛上天河搭橋，讓織女與牛郎相會?！?/p>
“可皇祖母卻告訴我另一個版本——她說織女其實偷偷藏了一縷云錦在銀河邊，每年七夕便用云錦作舟，親自劃向?qū)Π?。因為她不愿將相聚的希望全然寄托于他人，哪怕對方是善意的喜鵲。”
景春熙倚在他肩頭，靜靜聽著，偶爾發(fā)問：“那王母娘娘不會發(fā)現(xiàn)嗎？”
“所以織女每次都要趕在天亮前返回，”他低頭輕笑，“還要小心抹去云錦上的水痕。有一年險些被發(fā)現(xiàn)，是月老暗中扯來一片云霞遮住了天鏡?！?/p>
他的手指輕輕梳理她的長發(fā)，\"皇祖母說，這世上最好的緣分，從來都要靠自己爭取得來。\"
“熙兒的幸福云錦，須得由孝康哥哥來劃。”聽得出來，這又是一次對她的承諾。
她呼吸輕輕拂過他頸側(cè)，帶著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低頭看她，月華在她睫毛上投下細(xì)碎的影子，眼眸比星子更亮。遠(yuǎn)處傳來幾聲蟲鳴，更襯得夜色寧靜。
漸漸地，她的話少了，聲音模糊起來，腦袋一點一點，最終完全靠進他懷里，呼吸變得均勻綿長。手中的野果不知何時滾落草地，被驚雷和閃電叼得到處都是。
月光溫柔地籠罩著相偎的兩人和依偎的狼，連月亮都仿佛羞于窺看這靜謐的甜蜜，悄然拉過一縷薄云，遮住了微紅的臉。
胥子澤收緊手臂，將她往懷里帶了帶，用披風(fēng)仔細(xì)裹住她單薄的肩頭。心底一片寧和，只愿懷中的溫暖，能直至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