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辛拿著棉簽蘸了藥水,小心翼翼地給祝璞玉上藥。
他動作生澀,肌肉繃得很緊,看得出來平時很少做這樣的事情。
“疼么?”利辛抬眼看著祝璞玉,“疼的話你出聲,我輕一點兒。”
“不疼。”祝璞玉搖搖頭。
精神飽受摧殘的時候,肉體上的疼痛就不會那么明顯了。
更何況,她本身就是比較耐疼的人。
藥上得還算順利。
“你這樣搭一會兒吧,我剛才問了一下藥店的醫(yī)生,他說明天還不消腫的話,就得去醫(yī)院了?!鄙贤晁?,利辛收著東西把這話給祝璞玉復述了一遍。
祝璞玉看著腳踝沒有吭聲。
明天啊……
她還能有明天么。
“你肚子餓么,我給你點個外賣吧。”見祝璞玉不說話,利辛只好繼續(xù)找話題。
他關心人的狀態(tài)生澀而笨拙,但卻處處透著真誠,祝璞玉聽著利辛的聲音,再次抬起頭看向了他。
“我想在你這里住幾天,可以么?”祝璞玉問。
“可以,我把客臥收拾一下?!崩梁敛华q豫地答應了,他公寓夠大,足夠她住。
但比起這個,他現(xiàn)在更擔心的是祝璞玉的狀態(tài):“你今晚……怎么了?”
“也沒怎么?!弊h庇癯读顺蹲旖牵巴玫?,我一個人待幾天就行。”
“別笑了?!崩撂鹗职瓷纤哪?,“比哭還難看?!?/p>
“是么?!弊h庇褚活^靠在了利辛的肩膀上,“你給我當會兒枕頭吧,謝了?!?/p>
祝璞玉主動靠上來的時候,利辛十分驚訝,以至于身體都僵硬了幾秒。
祝璞玉平時對他很有分寸的,特別是在他表達過喜歡她之后,她不僅直截了當拒絕了,后來相處里也非常避嫌。
這樣的主動靠近,是第一次。
利辛不知道祝璞玉和溫敬斯的婚姻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況,但直覺告訴他,祝璞玉今晚的反??隙ê蜏鼐此褂嘘P。
溫敬斯做了什么事情,讓一個平時強大自若的人崩潰至此?
想到這里,利辛的臉色冷了幾分。
利辛思考了幾分鐘,再低頭看的時候,祝璞玉已經(jīng)睡過去了,她的臉紅得有些不正常。
利辛馬上動手去摸她的額頭,差點被燙得縮回手。
利辛沒有猶豫,像剛才一樣直接把人扛到了肩膀上,將祝璞玉帶到了客臥。
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之后,利辛去拿了體溫計和退燒藥。
耳溫槍一測,祝璞玉竟然燒到了三十九度八。
利辛趕緊推她的肩膀,“祝璞玉,你發(fā)燒了,先起來吃個退燒藥?!?/p>
祝璞玉睡得很死,有點像昏過去了。
利辛推了好幾下,她才勉強動了動眼皮子,“你……說什么?”
“你發(fā)燒了,高燒,不吃藥會出事兒的?!崩聊椭宰又貜土艘槐椤?/p>
他一只手抓著她的手臂,另外一只手扶著她的腰,將她的身體托了起來,然后拿退燒藥放到了她嘴里。
祝璞玉眼睛都沒睜,硬生生把退燒藥干吞下去了。
利辛想喂她喝幾口水,她不肯,迷迷糊糊地抓住了他的手,蒼白干澀的唇微微翕動。
利辛靠近之后,才聽見她有氣無力的聲音。
她在問“為什么”。
利辛聽不懂這話背后的意思,但他可以肯定,這問題不是問他的。
他看著祝璞玉憔悴疲憊的臉,嘴唇輕輕抿了一下,胸口悶得慌。
溫敬斯就是這么對她的么?
——
清晨五點半。
溫敬斯從城郊的墓園出來,揉了揉干澀的雙眼。
晚上陸衍行在警方那邊查監(jiān)控的時間里,溫敬斯將祝璞玉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
莫家莊園、江景苑、政法大學,然后就是墓園。
走了這么多地方,依然一無所獲。
一夜未眠,溫敬斯眼睛干澀不已,充盈著血絲。
朝陽已經(jīng)升起,溫敬斯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面色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氣,朝著停車的位置走過去,干脆利落地上了車。
剛系好安全帶,手機忽然響了。
溫敬斯連來電顯示都沒看,直接按下接聽。
“人找到了?!甭犕怖铮顷懷苄猩硢〉穆曇?,“她……去利辛家里了?!?/p>
溫敬斯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握住方向盤,“地址給我?!?/p>
“鑫尚灣?!标懷苄袌竺诵^(qū)名字和門牌號,躊躇片刻后,才問:“你先聯(lián)系一下利辛么?”
“不用?!睖鼐此箶Q下車鑰匙,“先掛了。”
掛上電話,溫敬斯在導航里輸入目的地。
從墓園開到利辛的公寓,需要一小時二十分鐘。
溫敬斯踩下油門,聚精會神地盯著前面的路,朝市區(qū)高速的方向開了過去。
車廂內(nèi)安靜得詭異,只聽得見他隱忍粗沉的呼吸聲。
祝璞玉當然不會無緣無故去利辛的公寓過夜,她在處理利辛關系上向來做得到位。
想到這里,溫敬斯的嘴唇繃成了一條線,周身散著凜冽的寒意。
——
祝璞玉晚上燒得太厲害,腳腕又傷得那么重,利辛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留在臥室守著她了。
他幾乎一夜沒合眼,在小沙發(fā)上躺著,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祝璞玉中途說了幾次夢話,是吼出來的。
“畜生!”
“都去死吧——”
“我會殺了你!”
每句話都說得咬牙切齒。
利辛冷不丁地被嚇了好幾次,但定睛去看,卻發(fā)現(xiàn)祝璞玉根本沒醒。
看來是做噩夢了。
什么夢讓她這么大的殺氣?
那毀天滅地的恨,聽得他后背都在冒涼氣。
七點鐘,床上的祝璞玉終于有了動靜。
利辛看到她翻身之后,便第一時間從沙發(fā)上起來走到了床邊,彼時,祝璞玉也睜開了眼睛。
“你醒了?!崩翉澭ッ艘幌伦h庇竦念~頭,沒有昨晚那么燙了,“我再給你量個體溫。”
耳溫槍就在床頭柜上,利辛拿起來一測,果然,還在燒。
“你得去醫(yī)院了。”一晚上都沒退燒,腳傷還那么嚴重,待在家里實在不是個好選擇。
利辛放下耳溫槍看著祝璞玉,“你先套上我衣服,我?guī)闳ド鐓^(qū)醫(yī)院看看吧?!?/p>
祝璞玉“哦”了一聲。
利辛見她答應了,馬上去拿了自己的一套運動服過來。
祝璞玉直接把衣服套在了睡衣外面,準備下床。
利辛率先走過來,眼疾手快地攔腰將她扛了起來,不由分說地往外走。
利辛飛快換了鞋,抄起車鑰匙擰開了門把。
防盜門剛打開,利辛的腳步便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