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以來,無論是人是妖,是神是魔,好像在人生路上,總會有那么幾場疾風(fēng)驟雨。
就像是老天爺在告訴世人,你們一直都在寄人籬下,很多事就是螳臂當(dāng)車、蚍蜉撼樹,只能乖乖低頭俯首。
今天的黃庭,尤為如此。
多年以前,太平山的一位老祖師,下山遠(yuǎn)游之際,撿回了一個孱弱女嬰。
資質(zhì)之好,數(shù)百年難得一見,別的師兄師姐還在井獄門口打坐之時,小黃庭就溜進(jìn)了井獄。
真正的劍仙胚子,大道之上,一騎絕塵,早早躋身金丹地仙,成為太平山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開峰修士。
這也就有了那一句,北魏晉,南黃庭。
劍道天賦高就算了,黃庭的美貌,還冠絕一洲之地,當(dāng)年登門者,不計其數(shù),甚至就連中土神洲那邊,都有大勢力前來。
可是今天,這位有望在將來成就大劍仙,劍術(shù)與美貌并存的女子,慘遭大劫。
白猿現(xiàn)世,生死大敵。
元嬰劍修又如何,在一頭仙人境的劍修大妖面前,又能接幾劍?
浩然天下的老黃歷上,越境殺敵者,不計其數(shù),但無視兩境,可謂是鳳毛麟角。
更別說十境與仙人境之間,還有一道宛若天塹的上五境關(guān)隘。
太平山主峰,祖師堂前。
女子被人一劍攔腰斬斷。
白猿的傾力一劍,劍光速度之快,以至于穿過黃庭身軀之時,后者還保持著站立之姿。
一座祖師堂,也好像完好無損。
只是數(shù)息過后。
女冠黃庭的纖細(xì)腰肢,突兀出現(xiàn)了一道血線。
隨后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女子身軀分作兩半,重重摔倒在地。
太平山屹立三千年之久的祖師堂,轟然倒塌。
黃庭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張了張嘴,想要說點什么,只是沒有任何話語傳來。
腰部齊整的斷裂之處,內(nèi)臟混著血水,泥濘不堪。
白猿這一劍,斬碎了她的金丹,打爛了十幾座氣府竅穴,無數(shù)精粹真氣,迅速逸散天地。
恐怕就算有高人相救,有逆天寶物滋養(yǎng),能保住性命,也再不會是那個劍仙黃庭了。
一劍之后,古劍歸鞘。
白猿沒有再出第二劍,直接將她徹底斬殺,而是重新席地而坐,面向主峰之外。
好像打算就這么等著,讓黃庭血干道散,最終死去。
白猿沙啞開口,緩緩道:“黃丫頭,你記住,我是畜生,但這只是對于太平山來說?!?/p>
“我當(dāng)年跟隨太平山開山祖師,云游四方,最初只是個龍門境,甲子蕩魔之后,才成就元嬰?!?/p>
“開山祖師,傳我道經(jīng),為我開智,這是大恩情,當(dāng)年的白猿,也確實不止一次想過,要不要背叛我的家鄉(xiāng)。”
老猿感慨道:“三千年了,整整三千年,太平山待我,從來都是自已人,這一點我從不否認(rèn)?!?/p>
“對太平山來說,我老猿是畜生不假,畢竟我如今背叛了?!?/p>
背劍白猿面無表情道:“但是你黃庭,沒資格說我是畜生?!?/p>
“我殺你,但不會斬碎你的魂魄,就如我之前所說,哪怕都到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我還是對你很是看好?!?/p>
“不斬你魂魄,你雖然死了,但總歸不是神魂俱滅,尚有來世?!?/p>
黃庭艱難開口,竭力擺出一抹冷笑,嘶啞道:“畜生?!?/p>
“你要背叛,要做奸細(xì),那就一劍把我斬個干干凈凈,現(xiàn)在卻要留我魂魄,說這些假仁假義,有何意義?”
女子譏諷道:“可憐,修道三千年,最后落得個人不像人,妖不像妖。”
白猿眼神冷漠,想要說點什么,只是它忽然抬頭望了望遠(yuǎn)處。
手掌一招,黃庭那把鎮(zhèn)山古劍被它拘押在手。
老猿皺了皺眉,另外那把不知名的半仙兵長劍,居然不受自已的敕令,好似內(nèi)蘊靈智一般。
只是它已經(jīng)來不及取劍,身形一晃,原地消失。
下一刻,有一把劍氣繚繞的古劍,瞬間出現(xiàn)在老猿原先位置,打爛這處崖畔。
黃庭稍稍扭過頭。
太平山北方云海,極遠(yuǎn)處的天邊,出現(xiàn)了一粒光點。
云海四散,雷聲滾滾。
一名老道人,人未至,劍已到。
并且在太平山數(shù)千里之外 ,老道人就已經(jīng)顯化法相,一尊幾乎與太平山主峰等高的金身法相,大踏步而來。
這位老道人,正是太平山那位仙人境老天君,更是當(dāng)代宗主的祖師伯。
也是如今太平山的祖師爺,他那位早已坐化的師兄,就是當(dāng)年將四劍之一賜給老猿的太平山宗主。
老道人當(dāng)初最為反對此事,只是師兄不聽勸阻,執(zhí)意如此。
而今終于釀成大禍。
以十二境修為,強行動用飛升境的跨洲遠(yuǎn)游,僅是眨眼,法相就已經(jīng)抵達(dá)主峰山巔,老道人站在黃庭身旁,滿臉的悲憤欲絕。
大袖一甩,將這位山門嫡傳收入袖中,而后轉(zhuǎn)過頭,老道人看向南邊。
太平山上,一尊金身法相,本就是千丈之高,驀然再度拔高,頭顱近乎接天。
老道人并攏雙指,從下至上,猛然抬起,太平山數(shù)百里地界,迅速升起十幾道劍光,懸停在法相身側(cè),一字排開。
同時法相高高抬起一臂,掌心朝天,主峰之上,立即顯化一輪圓月,清凈琉璃,被老道人托起,照向遠(yuǎn)處。
光明鏡,太平山代代相傳的至寶。
一道雪白光束,瞬間激射而出,掃蕩南邊萬里地界,最終照見了那頭背劍老猿。
老猿之前幾個跨步,已經(jīng)遠(yuǎn)在千里之外,只是它卻沒有繼續(xù)遁走,而是留在了原地。
老天君怒目圓睜,聲音響如炸雷,“忘恩負(fù)義的老畜生,貧道今天就要把你抽筋扒皮!”
言出法隨,老道人身側(cè),十幾道劍光,瞬間破空而去,聲勢之大,猶如山岳劍舟的一輪升空齊射。
老天君操控護(hù)山劍陣,可比黃庭厲害多了,隨意一把飛劍,都有仙人境的殺力。
以居中那把鎮(zhèn)山古劍為首,煌煌劍光照耀的方圓數(shù)千里亮如白晝,劃破長空,殺力無與倫比。
老天君身在太平山,坐鎮(zhèn)自家道場的情況下,境界雖然無法抵達(dá)飛升境,但仙人境巔峰,卻是實打?qū)嵉摹?/p>
輔以仙兵光明鏡,外加護(hù)山劍陣,老天君不是劍修,勝似劍修。
明面上來看,雙方實力,是完全不相等的,但老猿卻沒有逃走,反而是顯化巍峨真身,出劍迎敵。
一頭千丈真身的魔猿,渾身上下,暴戾氣息尤為多。
老猿深吸一口氣,手掌繞至身后,猛然拔劍出鞘。
白猿背劍術(shù)。
一劍橫掃,劍光霍霍。
仙人境劍修大妖,傾力出劍的殺力,委實是不同凡響,直接就打爛了老道人祭出的絕大多數(shù)飛劍。
但終究差了不少,剩下的那把鎮(zhèn)山古劍,去勢不減,洞穿老猿這一劍,直追而來。
白猿也是果決,立即取出那把得自黃庭的四劍之一,駕馭它沖向那把太平山古劍。
最終兩把太平山世代相傳的鎮(zhèn)山仙劍,在云海之上炸出一團(tuán)驚世駭俗的光芒,雙雙玉石俱焚。
山巔大戰(zhàn),兩把珍貴至極的半仙兵,就這么化為齏粉。
太平山護(hù)山大陣,殺力源泉,大半都是出自四把古劍,而今古劍崩碎,老天君手上無劍,殺力什么的,自然會降低許多。
只是沒等老猿松口氣,它又突然臉色大變,一身境界修為,遠(yuǎn)轉(zhuǎn)的極為艱難。
老猿環(huán)顧四周。
它既然沒打算逃,又為何在之前,選擇遁走千里?
沒別的,只是為了遠(yuǎn)離太平山。
要是它還處于太平山地界,被老天君以小天地困住,那就別說什么廝殺了,估計會被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
但老猿現(xiàn)在,還是被一座小天地,生生困在原地。
背劍白猿抬起頭,望向幾乎是瞬移一般出現(xiàn)在自已頭頂?shù)牡廊朔ㄏ啵熜Φ溃骸昂煤煤?!你這老道,魄力什么的,確是極大,竟然不顧一座太平山的龍脈氣運!”
原來是這位仙人境老天君,不惜衰減太平山氣運,讓宗門龍脈幾近干涸,將八百里“太平山法相”,搬到了千里之外。
通天手段!
幾番疊加之下,老天君的一身戰(zhàn)力,自然要高過白猿不少,但同為仙人境,想要徹底斬殺,決計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得到的。
白猿身為劍修,要是想要逃走,老天君也攔不住。
但要是以“太平山法相”困住白猿,雙方此消彼長,老天君境界抬升,白猿道行下降……
那就完全是不同的光景了。
真正的山水顛倒之術(shù)。
恐怕今日就算斬了老猿,以后的太平山,也會一蹶不振,氣運流失,門人子弟更加難以修行。
代價之大,無法想象。
但老道人臉上,卻沒有絲毫后悔之意。
與此同時。
北方遠(yuǎn)處,又有一名道人仗劍前來。
太平山當(dāng)代宗主宋茅,一名玉璞境劍修,晚來一步。
這個宋茅,更是狠辣,一句言語沒有,半道上就已經(jīng)遞出一劍。
第四把鎮(zhèn)山古劍,脫手而出,筆直一線,被困住身形的老猿,避無可避,重重踩踏山河,雙手死死攥住這把古劍。
魔猿雙手血肉模糊,巨大真身被這一劍壓的抬不起頭,最終古劍掙脫束縛,洞穿它的腹部,透體而出。
古劍去而復(fù)返,回到宋茅手中,道人顯化法相,立在老天君身側(cè)。
此外,同一時間,在“太平山法相”北邊,出現(xiàn)了一大撥書院子弟,由兩位玉璞境副山主領(lǐng)銜,一同趕來。
總計一仙人,三玉璞,兩元嬰,加上近百位中五境書院子弟,分散四方,共同聯(lián)手,圍剿大妖。
巨猿頭頂上空,老天君法相高居云海,一手持仙兵光明鏡,照向下方孽畜,鎖住它的真身。
一手緊握一把百丈巨劍,劍身雪白,劍氣多如牛毛,光照天地。
這把劍,并非古劍之一,但品秩之高,猶勝后者,位列半仙兵里的最上等。
老天君漠然道:“孽畜,可以死了。”
“抽筋扒皮之后,本座還要把你的三魂七魄,制成一根根蠟燭燈芯,在我太平山祖師堂門外,燃燒上千年!”
話音剛落,天君手中巨劍,迅猛下落。
這一劍下去,白猿必死無疑。
身陷死地,出乎意料的,老猿貌似并沒有打算負(fù)隅頑抗,而是面朝南方,爆喝一聲。
“還不現(xiàn)身?。俊?/p>
也就在這一句過后,在老天君長劍劍尖即將刺破巨猿眉心之際……異變突生!
一座深山之中,有個頭戴芙蓉冠的年輕道士,嘆息一聲。
他跺了跺腳。
毫無征兆的,八百里“太平山法相”,輕輕晃了一晃。
隨后一步跨出,縮地山河,瞬間出現(xiàn)在眾人下方。
相比老天君法相,年輕道士身形小如芥子,他站在老猿碩大的頭顱之上,伸出一手。
五指攤開,道力無窮,就這么死死抵住了這把半仙兵的劍尖。
剛剛趕到此地的青衫書生,也就是君子鐘魁,頓時大驚失色,連忙以心聲開口,將這道士的底細(xì),告知給了太平山老天君。
三千年前,蠻荒安插在浩然天下的妖族奸細(xì),極多,而桐葉洲有七頭。
多年以來,數(shù)次為禍,到如今還剩下三頭,一頭躲藏扶乩宗,仙人境,一頭太平山井獄白猿,仙人境。
最后一位大妖領(lǐng)袖,如今終于現(xiàn)身。
貨真價實的十三境大妖。
巍峨法相之下,那人抵住劍尖,抬起頭來,望向這位太平山老天君。
他微笑道:“祖師爺,別來無恙啊。”
……
各位劍仙,好久不見。
好了,親一口,mua~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