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振國忍不住“啊\"了一聲,情不自禁地用狐疑的眼神看著周振邦,“被追蹤了?這不是周處你安排的實戰(zhàn)教學吧?”
不怪他懷疑周振邦,實在是太巧了。
周振邦瞪了趙振國一眼,“我也是當?shù)娜肆?,再實?zhàn)教學,也不會讓你帶著閨女一起冒險!”
趙振國哦了聲,不置可否。
周振邦壓低聲音快速提示:“注意聽!除了我們的引擎,后面是不是還有輛車的動靜?
從大柳樹胡同口就跟進來了,發(fā)動機的聲音有些悶...再看左邊第三個岔口陰影里,是不是有個人影晃了一下又縮回去了?動作太快,不像住戶?!?/p>
趙振國還真沒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但看周振邦的反應,這一切不像是他估計設計的,是真的有人跟蹤。
“那…那怎么辦?沖出去?”
“硬沖?傻小子!”
周振邦哼了一聲,車頭猛地向左一拐,鉆進一條更窄、堆滿雜物的岔巷,車輪碾過雜物發(fā)出嘩啦聲響。
“他們擺明了是堵咱們的路線。直接撞上去,萬一對方狗急跳墻掏家伙,傷著棠棠怎么辦?”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趙振國懷里露出半張小臉,好奇地向外張望的棠棠,眼神里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但隨即被更深的冷冽取代。
“我他媽真想掉頭回去,揪出那幾個王八蛋問問是誰派來的!可惜啊…”
他重重地嘆了口氣,帶著無奈,更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帶著孩子,不行!”
“坐穩(wěn)了!”周振邦低喝一聲,摩托車突然加速,引擎咆哮著沖出這條死胡同般的岔巷,重新匯入一條稍寬的胡同。
他沒有選擇直行,而是猛地向右,幾乎貼著墻角,拐進一個掛著“向陽副食店”招牌的小院側門。
車子沖進院子,周振邦動作快如閃電,捏離合、踩剎車、熄火,一氣呵成。
巨大的慣性讓趙振國身體猛地前傾,他趕緊護住懷里的棠棠。
小丫頭似乎被顛簸弄得不舒服,不滿地哼唧了兩聲,趙振國連忙輕輕拍哄。
周振邦沒下車,只是迅速摘下自己的深藍色工裝帽,反手扣在了趙振國頭上,帽檐壓低:“低頭,抱緊孩子,別出聲!”
他自己則迅速解開了棉襖最上面的兩顆扣子,把領子豎起來,稍微擋住了下半張臉,眼神銳利地盯著院門方向。
外面?zhèn)鱽砑贝俚膭x車聲和腳步聲,很輕,但在寂靜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那人追到了副食店門口,失去了目標,顯得有些焦躁。趙振國甚至能聽到對方粗重的喘息聲。緊接著,另一個腳步聲也從巷口方向快速靠近。
“媽的,人呢?明明看他拐進來的!”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聲音響起,透著氣急敗壞。
“不會是鉆這院子了吧?”另一個聲音更謹慎些。
“不可能!這院門從外面鎖著呢!快,分頭找!肯定就在這附近幾條胡同,他帶著個拖油瓶,跑不遠!”
腳步聲匆匆分開,向胡同兩端追去。
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遠處,周振邦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放松。
他沒有立刻駛出院子,而是推著摩托車,悄無聲息地穿過堆滿菜筐和空木箱的后院,從另一側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推了出去。這里連接著另一條完全陌生的胡同。
趙振國再傻也知道了,這個院子,怕是類似于“安全屋”一樣的存在。
重新跨上摩托,周振邦沒有選擇大路,而是繼續(xù)在迷宮般的胡同里穿行。
他的路線變得極其復雜,時而加速,時而突然在某個岔路口減速,時而又毫無預兆地拐進某個大雜院的門洞,短暫停留幾秒,利用院內(nèi)的遮擋和進出的居民觀察后方。
趙振國這次學乖了,不再覺得周振邦煩人,而是屏息凝神,努力記住他每一個動作:
在路口減速時,老周的目光會像鷹隼一樣快速掃過幾個關鍵點——路邊的修車攤、商店的玻璃窗反射、甚至某個坐在門口曬太陽的老太太;拐進院門時,他會利用門框的瞬間遮擋,觀察來路;加速時,他總是選擇有多個岔路的方向,讓對方難以預判。
“這叫‘甩泥巴’,”周振邦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只有趙振國能聽清,帶著一絲教學后的釋然,“利用復雜的環(huán)境和突然的節(jié)奏變化,把‘尾巴’像沾在車輪上的泥巴一樣甩掉。關鍵不是跑多快,是讓他們猜不透你下一步去哪兒?!?/p>
終于,在又繞了七八個彎,確認身后徹底干凈后,周振邦才駛上了一條相對寬敞、通往京大的輔路。速度也恢復了正常。
“周處…”趙振國心有余悸地開口,聲音還有點啞,“剛才…謝謝你?!?/p>
周振邦嘴角向上扯了一下:“謝個屁。記住剛才的路線和感覺沒?這才是真正的‘干貨’。以后帶老婆孩子出門,多長個心眼兒?!?/p>
他頓了頓,語氣低沉下來,“你小子,也真是能惹事兒,也不知道你得罪了誰...”
趙振國看著前方逐漸清晰的京大校門輪廓,心里卻沉甸甸的。
說沒腦子吧,跟蹤自己的人還真沒腦子,大白天的,到底想干什么?
把自己在京城得罪的人拉出來想了一圈,趙振國很快有了個懷疑對象。
他跟周振邦一說,周振邦就滿口答應會幫他查一查。
——
經(jīng)過方才被跟蹤那一檔子事兒,趙振國對周振邦的看法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原本覺得這人聒噪又愛折騰,現(xiàn)在卻覺得他頗有些能耐,態(tài)度自然就客氣多了,言語間也多了幾分敬重。
接上媳婦后,一行四人便來到了京大門口那家飯店。
趙振國想著要好好招待下周振邦,以表謝意。
他大手一揮,點了好幾個油亮噴香的肉菜,什么紅燒肉、糖醋排骨,那香味兒,隔著老遠都能把人饞得直流口水。
趙振國剛挽起袖子,準備招呼大家動筷子開吃,飯店門口突然沖進來一個人。
這人穿得破破爛爛的,頭發(fā)亂得像雞窩,臉上還沾著不少灰塵,活脫脫一個乞丐模樣。
他像瘋了似的,徑直沖到趙振國面前,“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腦袋就跟搗蒜似的,開始用力地往地面上磕,一邊磕,還一邊扯著嗓子嚎嚎,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聽得人耳朵生疼。
正值飯點,飯店里人來人往,因為這一幕,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都朝趙振國這邊射了過來。
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的還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振國:!??!
不是,這哪兒來的晦氣玩意兒,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