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月對著眼皮發(fā)顫癱在地上的封嬤嬤,根本不給她反應(yīng)的機會,就扭頭看向沈敬顯。
“父親,封嬤嬤肯在姐姐死后四年,明知認下謀害我罪名必死無疑,卻還咬死了要還姐姐一個清白,當年卻在她明明能活之時,下藥送她去死。”
“您說,她到底是忠仆呢,還是背主的刁奴?”
沈敬顯臉上再無剛才從容,透著一絲蒼白,喉間干澀的竟是難以出聲,而剛才還在外面大罵的沈令衡也是僵在原地。
沈霜月回頭,咬字慢,而重。
“所以,你在說謊?!?/p>
她眼神冷冽,“四年前,是沈婉儀邀我入的慶安伯府,是她主動留我在伯府小住,也是她,借口身子不適怕被謝家人責怪,讓我留在府里幫她操持謝老夫人壽宴。”
“謝家有女眷,有未出閣的女娘,有奴仆無數(shù),她卻偏偏讓我插手,她讓她娘家的妹妹替夫家的長輩辦壽,她將謝家未出閣的兩個姑娘當成了什么?!?/p>
“父親,姐姐是您親自教導(dǎo)出來的,您說她是這般不知分寸的人嗎?”
沈敬顯驟然沉眉,僵著臉時,對著咄咄逼人的小女兒竟是說不出話。
外面那些原本因為封嬤嬤的話而生出的議論聲,更大了。
“四年前,謝家那長女還沒出嫁吧,那壽宴怎么能輪到沈家來搭手?”
“對啊,這叫娘家的小娘子來辦婆家的宴,傳出去還以為慶安伯府沒人了,不是說沈家長女聰慧至極,她怎么能辦出這種事的?”
“怎么辦不出來,還沒看明白嗎,她分明早就將主意打到了她親妹妹的頭上,這才借口把人誆騙到了府里,那送給慶安伯的如意結(jié),怕也是她動了手腳,要不然那般近身的東西,旁人能動得了?”
“這沈家長女可真夠惡毒的!”
岑媽媽手上帶著枷鎖,從兩天前被抓進京兆府衙之后,就知道完了,老夫人“謀害”原來夫人的事情藏不住了,可她一直以為是老夫人害死了以前的夫人,是那大夫下藥的時候放錯了量。
如今峰回路轉(zhuǎn),聽說是沈婉儀自己毒死了自己,與她和老夫人無關(guān)。
她慌忙跪著上前:“大人,夫人……不,是沈二小姐,她說的沒錯?!?/p>
“四年前壽宴老夫人沒想要交給外人來辦,她想要給伯爺納妾,也想借著壽宴那日謀劃一番,所有事情根本不敢經(jīng)其他人的手,可是夫人卻態(tài)度強硬非說她來操持?!?/p>
“老夫人為此還惱怒了許久,一直念叨夫人都是個病秧子了,還抓著府里的事情不放?!?/p>
她說的極快,仿佛生怕被人打斷似的,
“那時候奴婢就覺得奇怪,夫人病了好些日子,都不怎么管府里的事情,如今想來,她分明是早就打算要借壽宴那日害人,所以才將沈二小姐留在了府里,讓她操持老夫人的壽宴。”
“那藥是她自己吃的,她就是想要把自己的死栽贓在沈二小姐頭上,讓所有人都知道是二小姐氣死了親姐姐,我家老夫人沒有害人性命,求大人明鑒!”
堂前沸沸揚揚,議論聲喧囂四處。
孔朝連敲了好幾下驚堂木,才再次安靜下來,他沉聲道:“沈霜月,你所說那山茱萸的事,可有證據(jù)?”
沈霜月看向秦福文。
秦福文連忙說道:“這事小人可以作證,謝夫人死的那日,小人就在當場,小人替謝夫人救治時聞到她身上有極濃的山茱萸的味道,那定然是剛服食不久才會留下的?!?/p>
“謝夫人幼時有心疾,調(diào)養(yǎng)后便已無大礙,但她二次有孕之后心疾復(fù)發(fā),那山茱萸取少量泡水服用對她身子有益,但是小人曾經(jīng)再三叮囑過她,也告知過她身邊的下人,決不可服用過量,否則引發(fā)心疾會危及性命?!?/p>
“就她!”秦福文說話間伸手指向春琴,“小人記得,當時她就在謝夫人身邊伺候,她也知道此事的?!?/p>
所有人都是看向春琴,春琴下意識看向沈敬顯。
“你看沈大人做什么?”
裴覦坐在那里突然出聲,“莫不是昨兒個給你傳信那人,有什么事兒忘了跟你交代?”
春琴臉色“唰”地慘白,沈敬顯也是神色大變。
孔朝驚愕:“裴侯爺,您這是什么意思?”
裴覦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淡地瞟了眼孔朝,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直接抬眼看向堂外:“季三一?!?/p>
“哎,讓讓?!?/p>
人群后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身材粗獷高大滿臉胡子的季三一,手里拎著個穿著府衙衙差衣裳的男人,橫沖直撞地擠開人群。
路過沈家那幾人時,他不小心踩了沈令衡一腳,一胳膊撞在沈家那族老臉上,在二人叫疼時連忙道。
“對不住啊,沒瞧見?!?/p>
他躬身道歉時,手里抓著的那人直接被甩地撞在了沈家二爺身上,疼得他一踉蹌,撞上他身后的沈家三爺。
季三一見狀濃眉皺緊,甕聲說道:“我說你們怎么回事,都喊讓你們讓讓了,怎么就堵在這里礙著人走路,這要是摔倒了回頭還得跟我碰瓷,說是我撞的?!?/p>
“你……”
沈家二爺覺得胳膊都快斷了,那族老更是捂著嘴疼得直哆嗦。
季三一卻是一胳膊肘將人撞開之,徑直就拖著手里那被堵了嘴的衙差大步朝著里面走去,等在堂中站定后,他一腳踹在那人腿腕上,將人按著跪在地上。
孔朝臉色有些不好:“裴侯爺,你們這是?”
季三一說道:“孔大人,之前我們皇城司不是移交了個犯人,給你們京兆府衙門配合審案,但是這人跟私鹽走私的案子有關(guān),也和白家那事兒千絲萬縷的。”
“我家侯爺怕有人像是之前弄死孫家人那樣,將他給滅了口,就讓我?guī)硕⒅?,可沒成想沒瞧著滅口的人,倒是瞧見個給你們牢里的犯人遞信兒的,諾,就是給這個沈家的丫鬟?!?/p>
他說完之后扯掉身旁那衙役嘴里堵著的東西,朝著他腿上就踢了一腳:
“別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