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郢猶豫了片刻后道:“暫時不必,這世上可會有人摸骨,斷定曾經(jīng)是否生產(chǎn)過?”
他依稀記得有這么一些人會些摸骨術。
“爺想查查已故的姜夫人骸骨?”金鱗猜出了姬郢的心思,被驚住了,姬郢點頭。
有關于姜夫人的一切都淡化了,丫鬟奴仆,全都不在了,就連姜夫人的娘家也沒有親人了。
好似這個人從未出現(xiàn)過。
“屬下明白?!?p>一夜未眠
桌子上擺放著有關于榮家所有人物,他逐一分析,再挨個排除,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姜夫人的名字。
天亮,換了套平常衣裳,簡單用過早飯后,李副將在外求見,姬郢立即放下了碗筷。
“讓他進來?!?p>簾子撩起,李副將進來看見了桌子上簡單的粗茶淡飯,皺起眉,姬郢看向他:“李副將所為何事?”
李副將立即拱手:“末將是來問問小王爺,真的要住在軍營里,用不用末將給您安排個宅子?”
“不必了?!奔й珨[手拒絕,他一個人住在宅子里也未必舒坦,來來回回地省的折騰。
他看向李副將:“有件事想問問李副將?!?p>“小王爺請說,末將定會知無不言?!崩罡睂Ⅻc頭。
“我想打聽關于榮大老爺。”
“榮斌?”李副將摸了摸下巴:“年輕的時候一塊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但他身子弱,禁不起折騰,總是病殃殃的,后來咳血,王爺瞧著怪嚇人的,就讓他回家了。”
一個體弱多病的人留在軍營里不僅幫不上忙,反而還要拖累人,不如早早回家。
“這些年也是老樣子?!?p>同在東原,李副將一年里也能見到榮斌兩三回:“兩個月前榮家大女兒許下了婚事,來年就能喝喜酒了,只是小兒子有些偏疼的厲害,文不成武不就,被榮家老夫人寵慣壞了,兩年前縱馬在大街上摔下來,本以為就此消停了,誰料還變本加厲了,才十三歲的年紀竟也學著喝花酒?!?p>提到榮家嫡子,李副將是一臉的嫌棄,嘴里又說:“那榮夫人也是個厲害的,這么多年愣是沒讓榮大老爺再納妾,就這么一個寶貝金疙瘩?!?p>姬郢看向了李副將:“那先頭那位榮夫人姜氏呢,李副將可知多少?”
提及姜氏,李副將還有些錯愕,撓了撓腦袋:“末將就記得身子病殃的,比榮斌還差勁,一陣風吹就要倒了,嫁過來沒多久就病了,拖了一兩年就病死了,聽說連榮家祖墳都沒讓進,還是鎮(zhèn)王妃開了口,姜夫人才得進了榮家祖墳?!?p>姬郢眼眸微動:“除了你之外,可還有人見過姜氏?”
李副將聞言有些苦惱地撓了撓腦袋,想了半天,實在是想不起來還有誰:“這事兒太久了,末將有些記不太清了,小王爺怎么會打聽起姜夫人?”
“沒什么,只是有些私人事。”姬郢搖搖頭,叮囑他今日的事不要對外說起。
“小王爺放心,我老李不是個愛傳閑話的人。”
和李副將交談之后,姬郢心里像是壓著一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看了眼天色,起身去了鎮(zhèn)王府。
比起京城的鎮(zhèn)王府,東原的也是毫不遜色,門口擺著兩只威猛雄壯的大獅子,張著獠牙,一副生人勿進的架勢。
門房的侍衛(wèi)見了姬郢,弓著腰喊:“小王爺回來了?!?p>進了門被一路引去了大堂,地上的積雪早就被打掃干凈,寒風吹過,臉上宛若被細細的刀子割著。
到了大堂屋子里燃著的龍,撲面而來的暖意讓他緩解不少寒意。
沒等多久,鎮(zhèn)王爽朗的笑聲由遠及近。
“郢兒,真沒有想到咱們父子倆還有機會在東原相見?!辨?zhèn)王面上是一如既往對他的疼愛,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坐?!?p>落座后,鎮(zhèn)王道:“過往京城那點事就別記掛在心里了,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搬回來吧?!?p>“軍營也挺好,不必麻煩了。”
鎮(zhèn)王聞言也不勉強,看向窗外飄零的雪:“兜兜轉轉還是回了東原,我這輩子就沒有那個命?!?p>姬郢并未搭茬。
氣氛安靜了片刻后,鎮(zhèn)王看向了姬郢:“與其內斗,不如你陪著我一塊攻打大慶?”
大慶已是強弩之末,隨時都是要搖搖欲墜,只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將士支撐著,大多城池已經(jīng)被北梁將士接管。
“我這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穿上那件衣裳,郢兒,為父不甘心,但讓為父輕易交權,是不可能的,為父受北梁供養(yǎng)多年,也不會看著北梁被侵入,北梁的邊關百姓被欺凌?!?p>話說到這鎮(zhèn)王眸光尖銳地看向了姬郢:“若能占領大慶,為父可以保證不會干預北梁?!?p>還有一層話沒說完,做不成皇帝,北梁也休想安寧!
“本王在東原幾十年了,還記得剛開始來的時候,東原就是一個落魄貧瘠的荒城,是本王一點點將東原打造成今日的模樣,你在東原有名,本王又何嘗不是?”
鎮(zhèn)王又是一番敲打。
姬郢緊繃著臉沒吭聲。
此時門外傳來小廝稟報:“王爺,榮大老爺來拜訪。”
鎮(zhèn)王笑了笑:“郢兒,你舅舅前幾日還念叨你呢,知道你回來了,肯定很高興,小時候你舅舅可是最疼你了。”
話音剛落榮斌穿著黑色大氅,鬢間還染上了白,進門后站在爐子旁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聽說你們回來了,早就想來看看了,只是身子不爭氣,又病了,今日勉強能精神好些,趕緊來了?!?p>榮斌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膚色白皙,容貌俊朗,身材偏瘦,個子卻很高挑,整個人透著一股儒雅書生氣息,笑起來更是有種平易近人的親切感,朝著姬郢道:“好些日子不見了,又長高了。”
上次一別,也才一年。
姬郢卻看向榮斌時的心態(tài)有了變化,微微笑:“舅舅?!?p>“你外祖母還惦記你呢,得空過去看看?!睒s斌笑著說,好像不曾將京城流言蜚語放在眼里。
他點頭。
接下來的聊天無非就是家長里短,鎮(zhèn)王道:“本王也多少年不曾見過岳母了,改日定要去探望?!?p>“王爺忙,母親也不勉強,知道王爺平安回來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睒s斌臉上掛著笑,和鎮(zhèn)王的閑聊一點也看不出生疏。
不知不覺就到了午膳時。
榮斌起身:“我該回去喝藥了,這幅身子怕是不成了?!?p>鎮(zhèn)王也不勉強,順勢看向了姬郢:“本王還有些事,你送舅舅?!?p>“是?!奔й鹕?,和榮斌一塊離開了鎮(zhèn)王府。
分別之際,姬郢看著榮斌時不時掩嘴咳嗽,微薄的身子輕輕顫抖,臉色咳得發(fā)白,朝著姬郢擺擺手:“得空去榮家坐坐?!?p>“舅舅就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語?”姬郢問。
榮斌擺擺手:“不過是鎮(zhèn)王府又多了個兒子罷了,又不是你的錯,總不至于這門親戚也斷了吧?”
他看上去云淡風輕,并不在意。
見狀,姬郢也不好再多說什么,和榮斌揮手道別轉身離開了,沒走幾步再次聽見了咳嗽聲。
他未曾回頭。
又過了幾日,東原的雪越來越大,天氣也越來越冷了,他穿著厚厚一層站在訓練場,看著將士們操練。
金鱗上前:“爺,摸骨師已經(jīng)找到了?!?p>聞言,姬郢眼眸微動:“人呢?”
“就在軍營,是個瞎了半只眼的大娘,祖?zhèn)鞅闶墙由藕髞碛謱W會了摸骨,大約也有了二十多年經(jīng)驗?!?p>“先安置著,別讓人知道?!?p>“是!”
接連幾日姬郢都在考慮,遲遲下不定決心,干脆逼著自己不去想,以要事為緊。
鎮(zhèn)王未曾輕舉妄動。
他亦是。
各自表面云淡風輕,歲月靜好。
只是在通往京城的必經(jīng)之路才是危機四伏,姬郢佯裝不知。
這日榮家率先派人找到他,以榮老夫人過壽為由,給他遞了個帖子,姬郢接過請?zhí)z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備了厚禮,在榮老夫人生辰這日及時上門。
進了院,院子里已經(jīng)有了不少人聚在廊下,為了此次的壽宴,專門將幾個連廊都給圍起來了,四周還圍著爐子,氣溫也不至于太低。
院子里還送來了不少野味,供客人們圍爐烤肉,備足了酒水,氣氛恰到好處的熱鬧。
姬郢遠遠地就看見了今日壽星榮老夫人,頭戴棕紅色抹額,身上穿著暗紅色大褂,繡著各種福字。
榮老夫人手撐著龍頭拐杖,大半個身子探出座位正在和一旁的少年低聲說什么,也不知少年說了什么話,招惹的榮老夫人笑聲不斷。
丫鬟提醒:“老夫人,小王爺來了?!?p>聞聲,榮老夫人抬起頭,笑意微收斂看向了姬郢,隨后又笑了起來:“郢哥兒來了?!?p>少年也朝著姬郢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