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極適合打埋伏的地點。
官道旁便是山林,能最大程度地削弱匈奴蠻子皆是騎兵的優(yōu)勢。
連環(huán)誘敵這一計,用的恰到好處。楊虎雖然年輕,卻是真正的將才。
第一匹快馬沖了過來。匈奴蠻子口中嘰里呱啦,不知在嚷著什么。裴青禾從箭囊中抹出一支利箭,拉開弓弦,卻未放箭。
裴燕裴芷孫成陶峰同樣拉弓,屏息等待。
匈奴蠻子為了追擊前方敗兵,跑得極快,轉眼間就有數(shù)十匹快馬跑過。
裴青禾依然沒動。
雷鳴般的馬蹄聲從眼前掠過,至少跑過上千騎兵,裴青禾才冷然放箭。
嗖!
蓄勢已久的利箭閃電般飛出,穿透一個匈奴蠻子的胸膛。匈奴蠻子發(fā)出一聲慘呼,從馬上掉落。被后方疾馳的快馬接連踏過,成了一攤爛泥。
嗖嗖嗖!
裴燕等人紛紛放箭,利箭如疾雨,不必射得精準,射中匈奴蠻子身體任何一個部位,或是射中戰(zhàn)馬也可。一旦落馬,后方接連不斷的戰(zhàn)馬出于慣性,根本停不下來。要么將落馬的匈奴蠻子踏死,要么就是后方戰(zhàn)馬撞到了前方倒下的戰(zhàn)馬,馬上之人被狠狠摔下來。
頃刻間,官道上死傷無數(shù)。
前方已經(jīng)跑走的匈奴蠻子,根本不知后方遇到伏兵突襲。就是驚覺不對勁,也沒法回頭。讓戰(zhàn)馬掉頭不難,難的是還有一部分匈奴蠻子沖過箭雨跑了過來。前方根本不能轉頭,否則立刻就是對沖對撞的慘劇。
從上空俯瞰,延綿不斷的匈奴蠻子,被狠狠切斷,前方繼續(xù)跑,中段大亂,后方不知就里,還在往前沖。
裴青禾把握戰(zhàn)機,簡直妙至毫巔。
匈奴蠻子們馬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在經(jīng)歷了一波混亂慘死后,很快反應過來。后方的騎兵放慢馬速,有的翻身下馬,直奔利箭射出的山林方向。
大片匈奴蠻子沖過來。
裴青禾眼都沒眨一下,不停射箭。每箭射出,皆有匈奴蠻子倒下。裴燕裴芷箭術十分精湛,孫成陶鋒也是高手。匈奴蠻子付出慘重的代價,才沖進了山林里。
裴青禾扔了弓箭,抽出長刀,如猛虎一般撲上前。
裴燕二話不說,揚刀跟了上來。裴芷緊緊跟在另一側。
第一波沖進山林里的匈奴蠻子,眼見著三個少女氣勢洶洶地揚刀而來,露出輕蔑的獰笑。下一刻,便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自己的頭顱飛到了半空。吧唧一聲再摔到地上。
裴青禾身為主將,上了戰(zhàn)場從來都是沖在最前。就如利刃,狠狠刺進敵人的胸膛。也極大地鼓舞提升了裴家軍的士氣。
殺啊!
裴家軍的精兵們高喊著揚刀。
孫成有一條腿微跛,能騎馬能走路。不過,真正到了戰(zhàn)場上拼殺,難免有些影響。跟了孫成多年的老兵們,頗有默契地跟在他身邊。有一個被匈奴蠻子砍了一刀,直直倒了下去。
戰(zhàn)場上就是這樣,前一刻生龍活虎,下一刻就沒了呼吸。生死相搏,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不受傷不會戰(zhàn)死。
孫成看著自家兄弟戰(zhàn)死,心里難受,咬牙厲聲高呼著殺敵。
另一個表現(xiàn)優(yōu)異的,是陶峰。陶峰曾是北平軍精兵,和匈奴蠻子對敵的經(jīng)驗豐富。一邊拼殺一邊用眼角余光關注身邊諸人,不時出聲示警。
沖進山林里的匈奴蠻子,沒了騎兵的優(yōu)勢,依然兇殘凌厲。
裴家軍戰(zhàn)意洶洶,以練慣的五人兵陣對敵,雖然對敵經(jīng)驗不夠,卻未落下風。
這是一場真正的生死之戰(zhàn)。
匈奴蠻子一個個倒下,裴家軍也有人接連戰(zhàn)死。匈奴蠻子們見慣生死,兇狠無匹。裴家軍沒有人退縮,更沒有人逃跑,他們跟在自家將軍身后,不停揮刀。
裴青禾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
身上的灰色布衣,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浸透。也受了兩處輕傷。
身邊忽然傳來一聲悶呼。裴芷腰腹處挨了一刀,鮮血汩汩。
裴青禾猛然揮刀,一刀捅穿匈奴蠻子的胸膛:“裴芷,退后去包扎?!?/p>
這般流血下去,不必再打,便會因失血過多而死。裴芷沒有逞強,忍著劇痛后退,一直退到戰(zhàn)馬處。借著戰(zhàn)馬的遮掩,裴芷靠著樹,迅速從懷中取出藥包。
裴家軍人人都有這樣的藥包。里面有兩卷干凈的紗布,有盧氏止血傷藥,還有吊命續(xù)命的參片。
裴芷先將參片含進口中,將止血藥撒上,用紗布裹住傷處。這一番動作后,裴芷已冷汗如雨,疼得心尖打顫。
她比裴燕小了幾個月,今年十七了,正是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她還想跟著青禾堂姐打天下,她不想死。
裴芷用力咬一下舌尖,不讓自己昏睡。
很快,陸續(xù)有受了重傷不能再戰(zhàn)的過來。有人像裴芷一樣,勉強裹住傷口,等著這一仗打完同伴來帶自己回去。還有人傷勢太重,慢慢倒下,沒了呼吸。
戰(zhàn)爭從來不是什么美好的事,血腥殺戮死亡,才是常態(tài)。
裴芷勉強打起精神,鼓勵身邊的傷兵:“別怕,我們肯定能打勝仗。大家撐一撐,青禾堂姐很快就會來接我們。”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手臂被砍斷了,胸膛也挨了一刀,像血葫蘆一般。仰面倒下,看著枝葉縫隙間透露出的天空,喃喃低語:“我死前,想再看將軍一眼。”
裴家軍中,愛慕裴青禾的少年郎比比皆是。
裴芷甚至叫不出這個少年的名字,心里陣陣酸澀,口中不停鼓舞打氣:“你不會死。將軍很快就來了。”
少年虛弱地笑了笑,閉上眼睛。
眼淚從裴芷的眼眶涌出來。
她開始覺得身體陣陣發(fā)冷,意識漸漸模糊。就連喊殺聲也慢慢遠了。
她也要死了嗎?
“裴芷!”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已經(jīng)飄游的靈魂,被這一聲喊回了身軀里。裴芷用盡全力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裴青禾濺滿鮮血的臉孔。
“裴芷,醒一醒?!迸崆嗪棠抗鈭远ǎ曇舫练€(wěn),只有扶著裴芷的手在微微發(fā)顫:“我們打贏這一仗了。現(xiàn)在我?guī)慊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