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之中有梁王的人,這會兒沒有一個敢為梁王說話。
好好的大靖,國君沒了。
眾位大臣被另行安置到此前上早朝的大殿,蕭峙則安排人去解決宮外的梁王余孽。
劉進被灌了一杯水后,緩緩蘇醒。
聽到眾人議論“國不可一日無君”這種話,心頭一陣陣發(fā)緊。
“蕭太師文武雙全,戰(zhàn)功赫赫,陛下臨終前便讓蕭太師理政,可見陛下也認可蕭太師的能力?!?p>“中書令此話何意?”
“外敵虎視眈眈,大靖不可無君主,我斗膽,推舉蕭太師統(tǒng)領咱們,讓大靖繁榮昌盛!”
讓蕭峙登基這幾個字,他是萬萬不敢直接說出口的。
但他的意思,已經表述得很明顯。
劉進聽得渾身發(fā)冷,他盡心盡力地投靠過梁王,這件事若被查出來,他能在蕭峙手里落下什么好?
更何況,他和蕭峙還有恩怨。
“你莫忘了,梁王入京的由頭之一,便是蕭太師的親筆信!”劉進沉聲打斷中書令的話。
眾人沉默下來。
所以蕭峙有挑撥陛下和梁王反目的嫌疑,再看如今的局面,反推回去,所以蕭峙也算是有謀逆嫌疑!
謝侍郎冷眼看向劉進:“事情還未查證,劉公便擅自給蕭太師定了罪?陛下都不曾懷疑蕭太師,否則也不會下旨讓蕭太師代理朝政?!?p>他不敢相信蕭峙早有野心,回頭一想,只是覺得蕭峙此人智多近妖。
蕭峙昨日一辭官,便理所當然地可以不管小皇帝的事情,任由皇宮里亂成一鍋粥,任由梁王和小皇帝兄弟相殘。
倘若蕭峙算計到了這一切,那梁王所說的那封親筆信,蕭峙也定有法子解決。
所以謝侍郎毫不猶豫地開始偏幫蕭峙,謝家本就和蕭家綁在一起,這個節(jié)骨眼,更要幫忙發(fā)力。
劉進被質問之下,無力反駁。
就在這時,一名金吾衛(wèi)拿著帶血的“傳位詔書”而來:“呂太傅,指揮使敬重你的公允公正,讓您幫忙保管此詔書?!?p>呂太傅接過去一看,嚇得渾身一震:“傳……傳位詔書?”
“不對,這是先帝的筆跡,先帝原本是想傳位給梁王殿下的?”
“這張詔書沒有落印,做不得數!”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不休。
少頃,另一名金吾衛(wèi)直奔呂太傅,也是先恭維一句呂太傅的正直,后又將另一張紙遞了過去。
呂太傅定睛一看,又是一張傳位詔書!筆跡和此前那張如出一轍!
但是這張詔書,是要傳位給小皇帝的!
眾人一頭霧水,不明白先帝這是在鬧哪一出。
只有劉進,腦子里轟隆隆地在炸雷。
搖光背著他,又寫了別的傳位詔書?
昨晚回府時,他便想找搖光分享喜悅,心腹說他出門辦事了。劉進當時還納悶,搖光竟然舍得出門了?
今早進宮前,他還問了一嘴,聽說搖光還未回府,他還好心讓人去尋尋,昨晚混亂,他擔心搖光被梁王的人誤傷。
此刻一咂摸,搖光莫不是跑了?
劉進嚇出一身冷汗,不明白他的幕僚何時被蕭峙收買了去,倘若如此,他哪里還有活路?
不一會兒,又一名金吾衛(wèi),將從梁王那里搜尋來的蕭峙“親筆信”也交給了呂太傅。
眾位大臣閑來無事,眾人便都圍在呂太傅身邊議論紛紛。
中書省平日里負責起草和發(fā)布皇帝的詔令,中書省上下都表示不曾見過那兩份傳位詔書。倘若先帝想發(fā)布詔書,不可能不知會中書省。
門下省的人也跟著湊熱鬧,不知是誰嘀咕道:“這封信好像不是蕭太師所寫?!?p>“筆跡和蕭太師的一樣,你眼瞎?”有人鄙夷地撇撇嘴,以為說話之人想討好蕭峙,忍不住清高地嘲諷起來。
門下省那人不禁冷笑,指著那封信上的一個字道:“蕭太師成親后,‘秦’之一字的寫法便刻意改了。不僅此字,還有一個‘婉’字亦改了寫法。”
秦婉乃太師夫人的名字,蕭峙改掉這兩個字的寫法乃所謂的避諱,見怪不怪。
“蕭太師如今寫‘秦’字,都會刻意漏寫兩筆,‘婉’字則以‘宛’字代替,寫這兩個字時的筆跡也有改變。你們若不信,自可去查!蕭太師成親已久,此事做不得假!”
蕭峙成親這么久,這兩個字的新寫法定然已經養(yǎng)成習慣,即便是給梁王寫信,也不會忽然又換成原來的寫法。
呂太傅盯著手上三張紙,忽然福至心靈:“這些,莫不是有人仿寫出來的?”
眾人驚駭,門下省那人聞言,越發(fā)理直氣壯了:“怪道這詔書的筆跡瞧著不對,你們仔細看看,這是先帝以前的筆跡,先帝薨逝前的筆跡也多有改變?!?p>先帝臨終前那兩年,暴躁易怒的脾性全都體現在了筆下,寫字狂躁潦草。
呂太傅氣得吹胡子瞪眼:“豈有此理,竟有人如此禍國殃民!這才是真正的亂臣賊子!”
中書令感慨地長嘆一聲:“眼下亂局只有蕭太師能收拾,可惜,竟然還有人質疑蕭太師對大靖的忠誠!蕭家為大靖拋頭顱灑熱血,蕭家的功勛都是拿命拼出來的!咱們這時候若再誤會了蕭太師,氣得蕭太師撂挑子不干,也不知會如了誰的意?!?p>被他這樣陰陽怪氣一番,還有誰敢懷疑蕭峙?
不必蕭峙親自出馬,那封信給他帶來的嫌疑便已經被王公大臣們洗清。
小半個時辰后,蕭峙才緩慢登場。
兵部尚書抹著淚姍姍來遲,一看到蕭峙便恭敬地來了個深揖:“多謝蕭太師,救我一家老小性命!梁王殿下在何處?圍我府邸算什么?抓我妻兒老小,難不成想造反?”
蕭峙扶起兵部尚書,客套了幾句,深藏功與名。
梁王造反是事實,再聽說梁王還另外圍困了兵部尚書,更是沒人敢為梁王說半個字的好話。
六神無主的眾人相繼看向蕭峙,他身上的鎧甲被濺了無數血點子,臉上甚至也有已經干涸的血漬,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宮外的血腥氣已經散了大半,原本如煉獄的場景已經被收拾干凈,皇宮似乎已經恢復了往昔的宏偉壯麗。
這些,都是眼前這位不顧自身的蕭太師的功勞!
中書令帶頭跪下,揚聲沖蕭峙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蕭太師文韜武略,仁厚禮賢,當登基為帝,以慰民心!”
最后幾個字,如雷貫耳,在大殿里震響,余音久久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