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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一行人都站在那里,看著哭鬧的小女孩默不作聲。

小女孩的母親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不對,雖然不認識祁讓,卻認得當?shù)毓賳T身上的官服,嚇得連忙拉著啼哭不止的孩子跪下來磕頭。

她也不知道自己打孩子是犯了哪條律法,除了磕頭,連認罪的話都不知從何說起。

那官員和她一樣迷糊,見祁讓站著不動,自個也不敢動。

詭異的靜默中,徐清盞邁步走進了雜貨鋪。

片刻后,拿著一個蝴蝶樣式的頭花出來,彎腰遞給那個委屈又惶恐的小女孩。

小女孩不敢接,瞪著淚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他。

徐清盞把腰彎得更低,親手將蝴蝶頭花給她戴在頭上,又輕輕揉了下她的腦袋:“你沒有錯,蝴蝶真的很好看?!?/p>

小姑娘不禁羞赧起來,摸著那蝴蝶翅膀破涕為笑。

到底是孩子,得到了心愛的東西,就忘了巴掌打在身上的痛,拉著母親問:“阿娘,好看嗎?”

晚余轉(zhuǎn)過頭,抹掉眼淚向前走去。

紫蘇連忙跟上。

祁讓看了徐清盞一眼,臉色恢復如常,邊往前走,邊對那官員說:“你接著講?!?/p>

那官員抹了一把汗,磕磕絆絆地接著往下講。

徐清盞也像沒事人一樣默默跟上。

祁讓在城中走了一圈之后,便隨同當?shù)毓賳T去了府衙,又命徐清盞帶人到城中四處巡視,發(fā)現(xiàn)有尋釁滋事,哄抬物價者,一律就地正法。

晚余不想隨他去府衙,試著和他商量,自己能不能去藥棚幫忙施藥。

祁讓不許,只冷冷丟給她一句話:“這種事還用不到你來做,你就跟著朕,哪都不許去。”

晚余只得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就連他和官員們討論疫情,都得在旁邊伺候著,直到日暮時分,又跟他一起回了南崖禪院。

如此一來,想去找家藥鋪買避子藥的念頭也落了空。

無奈之下,她只能寄希望于祁讓給她喝的避子湯是真的。

祁讓當時都把話說得那樣難聽了,倘若再暗中做手腳,未免太心口不已。

他縱然卑鄙,也不至于卑鄙到這個份上吧?

晚膳后,祁讓照舊把祁望和那些太醫(yī)召集到一處探討疫情用藥之事,晚余便獨自回禪房歇息。

她跟著祁讓走了一天,加上身子本就虛弱,很快就睡了過去。

祁讓忙完回來,見她房里已經(jīng)熄了燈,躑躅片刻,沒去她房里,也沒回自己房里,而是緩步走到了梨樹下,仰頭望天。

夜涼如水,月牙半彎,陣陣晚風掠過枝頭,花瓣簌簌而下,落了他滿身。

他不禁想起掖庭的那株野梅樹。

想起那個雪夜,他和晚余站在梅樹下,那白色的梅花,也是這般落在他們身上。

晚余摟著他的腰,哭得那樣傷心。

那時他以為她在掖庭受了委屈,后悔了,想要跟他回去。

事實證明他想錯了。

就像昨晚,她在他懷里哭泣,他以為她終于認清自己的心,要跟他回去好好過日子了。

可是,她卻趁他睡著的時候,去偷喝那已經(jīng)涼透的避子湯,今天在城里,也一直在四處尋找藥鋪。

她不知道,每當她的視線停留在藥鋪或醫(yī)館的招牌上,他的心就會跟著抽動一下。

直到她看著那個得不到蝴蝶頭花的小女孩流下眼淚時,他才徹徹底底的意識到,他真的,從來沒看懂過她。

蜻蜓再好,但她只喜歡蝴蝶。

所以,他給她的好,只是他自以為的好,不是她想要的好。

她想要的,從來都只有一個沈長安。

身后傳來腳步聲,祁讓站著沒動。

一件僧衣輕輕披在他肩上。

祁讓轉(zhuǎn)過頭,對上玄鐵面具后那雙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眼睛。

他不開口,祁望也不開口,兄弟二人在夜色里靜默著,只有梨花簌簌而下。

不知過了多久,祁讓略帶疲憊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你來干什么?”

祁望沒念佛號,也沒自稱貧僧,像個尋常人家的兄長一樣,心平氣和道:“你來了幾天,咱們還沒好好說過話。”

祁讓輕嗤一聲:“朕與你,無話可說?!?/p>

祁望目光如常,自動忽略他嫌惡的語氣:“我知道你心中有恨,父皇母后和我,都虧欠你良多,你殺了父皇,卻沒殺我,是為了我身上僅有的一點母妃的血脈……”

“你少拿母妃說事!”祁讓冷冷打斷他,“你這種軟弱無能之輩,不配提她?!?/p>

祁望苦笑:“是,我軟弱,我無能,是我害你被批為天煞孤星,害母妃被打入冷宮,可你有沒有想過,我養(yǎng)在皇后宮中,也是另一種寄人籬下?”

“怎么,錦衣玉食的還委屈你了?”祁讓語氣極盡刻薄,“你沒能去冷宮受苦,很遺憾是嗎?”

“我沒資格委屈,但我……”

祁望仰頭望天,半晌才道,“但我也很想吃一口母妃親手做的清湯面呀!”

祁讓漠然看著他,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祁望嘆口氣:“我不是要你原諒我,我只是想和你說,你的苦難,都是我和父皇母后造成的,和江晚余沒有任何關系,她苦苦支撐到今天,她的委屈不比你少?!?/p>

祁讓立時冷下臉,想發(fā)作卻又忍?。骸八阅兀阆腚奕绾??”

祁望說:“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此乃世間至苦,你若看不開,放不下,苦的不只是你,還有你身邊所有的人?!?/p>

“放下?”祁讓目光灼灼地看著他,“你勸我放下,你參了五年禪,可曾放下你的王妃?”

祁望平靜如水的目光不免起了波瀾,黯然道:“我放不下,所以我也苦?!?/p>

“大師都參不透的東西,有什么資格來勸我放下?”

祁讓面露嘲諷,眼底閃過無盡的偏執(zhí)與瘋狂,越過祁望大步而去,肩上的僧衣飄飄落下,與潔白的花瓣一起跌落塵埃。

既然大家都放不下,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反正他也從未看到過天堂的模樣。

喜歡蝴蝶是吧,那他就將她圈禁起來,這輩子都不許一只蝴蝶從她的世界飛過。

他要讓她眼里只有蜻蜓!

讓她徹底忘了,世上還有蝴蝶這種東西!

他一陣風似的走到晚余的禪房外,抬腳踹開房門走了進去。

晚余從夢中驚醒,剛要喊紫蘇,祁讓已經(jīng)到了床前。

屋里黑暗,晚余什么也看不見,只感覺到氣場不對,試探著叫了一聲:“皇上?”

祁讓也不答話,脫了外衣,無聲無息地上了床,摟著她躺下。

他什么都沒說,她便知曉是他,這不就是習慣的開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