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的圣旨?
云清絮心中一驚。
攝政王在府外守著已麻煩至極,宮中那群貴人過來湊什么熱鬧?
更何況,那隱秘幽晦的后宮里,她唯一認(rèn)識的人,只有林婉如。
林婉如能有什么好心?
前腳把她們之間的私,密賣給了玄翼,后腳又送了旨意來云府?
她到底想干什么?
壓下心中的猜忌與不安,云清絮看了一眼云清川后,“你先收拾房內(nèi)的狼藉吧,我出去接旨?!?/p>
語罷,不理會云清川復(fù)雜的神色,快步離開。
到前院時,那宮里宣旨的兩個公公,身穿著冬青色的太監(jiān)常服,手中捧著明黃色的圣旨,正在對一旁的攝政王點頭哈腰。
笑得討好而卑微。
“王爺放心,是喜事?!?/p>
“咱們來云府是送喜來了?!?/p>
一邊說,一邊擦了擦額頭那滲起的冷汗,心頭升起一抹忌憚。
這云府……不簡單啊。
不僅得了陛下青眼,就連攝政王都如此重視。
往后若有交集,還是要小心對待啊。
見墻角處一道清影麗而來后,太監(jiān)收起心思,聲音里帶著幾分敬意。
“陛下有旨,還請姑娘跪行聽旨?!?/p>
云清絮一拐過回廊,便看見那站在門外,渾身攝人寒氣的玄翼。
她卻只當(dāng)對方是透明人一樣,收回眼角余光,跪在雪跡消融的地面上,低頭看著斑駁的青磚,聽著那太監(jiān)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舉子云清川,于嘉禾九年秋闈作弊一事,已查驗清楚,為奸人誣告陷害,蒙蔽視聽?!?/p>
“……朕觀其文章,風(fēng)實華采,實乃不可多得之才?!?/p>
“經(jīng)禮部舉薦,特允其破格入大理寺,承監(jiān)吏之職,協(xié)助寺丞審查案件……”
“賞賜宅院一座?!?/p>
“賞賜綾羅綢緞五車,金銀玉石兩箱?!?/p>
“年關(guān)將至,特允云氏于除夕日入宮覲見,跪拜太后,蒙受恩福?!?/p>
……
卷起圣旨,太監(jiān)笑瞇瞇地上前,將云清絮從地上扶起來。
在后者驚異錯愕的眼神中,將那圣旨塞給她。
“云姑娘,如今云老爺洗刷冤屈,真相大白,實乃喜事一樁。”
“陛下下旨時,沁柔郡主就在一旁,為您說了許多好話?!?/p>
“所以陛下不僅彌補了云老爺?shù)膿p失,還連帶著將您一起嘉獎,請您除夕入宮,朝拜太后?!?/p>
“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除夕日能入宮朝拜太后的,只有三品以上的誥命夫人才有這個福分,剩下的,便都是皇親國戚了?!?/p>
“陛下的恩情,沁柔郡主的恩情,您可要銘記于心啊?!?/p>
“住宅的備制,待會兒自有管家送過來,那宅院里已安排有仆從和下人,一切都已收拾妥帖,賣身契也都在管家手中,您盡管用著?!?/p>
“只是要記得,這宅院的地契為內(nèi)務(wù)府所有,只許居住,不許買賣,更不許讓給旁人居住?!?/p>
語罷,那太監(jiān)招了招手,吩咐身后跟來的宮人,將幾箱綾羅綢緞并金銀玉石,一塊抬送了進來。
做完這些,才拱手道。
“姑娘忙著,雜家便不打擾了,陛下還等著回話呢。”
語罷,轉(zhuǎn)身離開。
到門檻時,被玄翼攔住。
玄翼一雙鳳眸幽光攝人,看的人心里頭發(fā)寒。
太監(jiān)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王爺……您……”
玄翼給趙管家使了個眼色。
趙管家急忙從袖中翻出一錠銀子,給那太監(jiān)塞了過去。
笑著道,“勞公公跑一趟了?!?/p>
但凡是宮差出來的太監(jiān),尤其是報喜的,按規(guī)矩,領(lǐng)旨的人家都該給一筆厚封銀子,以示體面。
這太監(jiān)出宮前知道云氏小門小戶,做了白跑一趟的準(zhǔn)備,不成想,銀子竟然是攝政王府給的……
捏著那沉甸甸的銀子,太監(jiān)心底涌起萬般念頭。
云府這位,不僅宮里的沁柔郡主護著,還有這位煞神護著……便是無名無份進了宮,想來宮宴之上,也能有幾分體面……
……
云清絮也看見了趙管家的動作。
太監(jiān)走后,她命月牙從屋子里取出兩錠銀子,還給趙管家。
趙管家看了一眼自家王爺?shù)哪樕撕髢刹?,不敢接?/p>
云清絮卻一副兩人井水不犯河水的態(tài)度,擺明了立場。
“云府與攝政王府,非親非故,這等財物之事,還是別攪合在一起了?!?/p>
“省得外人看了,還當(dāng)我云府巴上攝政王這座靠山呢?!?/p>
“我兄長……是?;庶h。”
“與王爺勢不兩立,王爺還是好好愛惜自己的羽毛吧。”
“對了。”
云清絮聲音愈冷,“王爺不是要搜院子嗎?那就盡快吧?!?/p>
“從頭到尾搜查一遍,你也省心了,我也洗清嫌疑了?!?/p>
她這樣拒之門外的態(tài)度,讓玄翼心底涌起一抹深重的挫敗。
好不容彼此雙方緩和些的關(guān)系,怎么就……
“王爺!”
恰在這時,月牙瞅著機會,跪在了玄翼面前。
她年紀(jì)小,又是跳脫的性子。
柳葉在時,還能勸著她,讓她收束收束自己的脾氣,不要那么莽撞沖動。
如今柳葉幾日未歸,她心里焦急,見了玄翼后,一時沖動便開了口。
“奴婢姐姐……何時才能回云府?”
此話一出,云清絮面色巨變。
糟了。
那日柳葉身死,玄翼也看在眼中。
她瞞不住了!
果然,玄翼皺著眉,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月牙,仔細從腦海中翻找,翻出后者的身份信息后,眸光微瞇。
“哦,是你啊?!?/p>
云清絮面色頓時難看至極。
月牙聽到玄翼的話后,忙期待地抬起雙眸,“對,是奴婢。奴婢的姐姐是柳葉,小姐說,姐姐前幾日被叫回王府了,有要事要做,不知姐姐……”
“死了。”
玄翼淡聲開口。
月牙期待的表情僵在臉上,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從不敢直視的主子,聲音嘶啞,隱帶尖銳。
“死了?”
她跪行著爬到玄翼的身邊,伸手去拽他的袍子,眼眶瞬間紅透。
“王爺,您……”
“月牙。”
云清絮見她這樣,心底一痛,幾步上前,想要將她扶起來。
“月牙,你姐姐的事,待會兒我慢慢同你講,你……”
“對,死了?!?/p>
玄翼提起去世的柳葉,像提起一只渺小的螞蟻一樣。
“奉茶時熱水燙壞了本王的鞋子,被拉出去打死了?!?/p>
“怎么,你要為她報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