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那股純陽之氣后,我便“咦”了一聲。
聽到我的聲音,廖瞎子也說:“這個村子有些不對勁兒啊?!?/p>
在經(jīng)過村口大牌坊的時候,我就看到在牌坊附近的路邊停著一輛車,我們車子經(jīng)過時,那輛車的車窗還降下來仔細(xì)觀察了一下我們的車子。
我回頭看了看那輛車,廖瞎子便說:“是圈子里的人吧,他們身上的臭味,我一聞一個準(zhǔn)兒?!?/p>
再往村里走,我們就看到不少掛著外地牌照的車。
一路走來,差不多二十多輛。
有些車?yán)镉腥?,有些車就那么扔在路邊,也不知道人干啥去了?/p>
張楚一帶著我們先去了他家。
他家門口還算寬敞,有專門停車的地方,將車放好,張楚一便抱著罐子去開門。
到了門口摸鑰匙的時候,我便幫他拿了一下罐子。
此時我再摸罐子,就熱乎乎的,準(zhǔn)確說,已經(jīng)有些燙手了。
我問張楚一:“車上你沒開空調(diào)?”
張楚一連忙說:“開了,可能是太陽曬的吧?!?/p>
開了門,進了院子,在東南角扔著許多廢舊的瓷器,有些是燒壞的,有些是上面有瑕疵的。
張楚一見我往那邊看,便對我說:“那些都是窯里燒出來的瑕疵品,我挑了一些帶回家里,有些用來趕大集的時候賣,有些是用來送一些不嫌棄的熟人,你隨便挑幾件帶走,不要錢?!?/p>
說話的時候,張楚一又去開了一間偏房的門。
一邊開門,他一邊說:“這就是我那天住的屋子?!?/p>
進門之后,他找到空調(diào)遙控,就把空調(diào)給打開了,他嘴里還念叨著:“這天也太熱了?!?/p>
我則是將瓷罐放在桌子上,然后將屋里的情況檢查了一下。
張楚一先是給我們倒水,而后又對我們介紹說:“我爸媽他們應(yīng)該在瓷窯那邊,我家的窯廠就在后面的土坡上,歇個腳我?guī)銈冞^去看看?”
我搖頭說:“先不急,如果不出我所料,你家的那個窯廠肯定不是你們祖上燒瓷的那口窯了吧?!?/p>
張楚一點頭說:“嗯,我們祖上燒窯的地方,已經(jīng)是河道了,這幾百年我們家的窯換了不知道多少地方了?!?/p>
我說:“那就沒必要去你們家窯廠了,在你家,就幫你把事兒給辦了。”
張楚一問我:“你找到原因了?”
我喝了口水,然后指了指瓷罐子說:“還用找嗎,原因不就在那兒放著嗎!”
張楚一問我:“你打算怎么幫我解決這事兒?”
張楚一看了看瓷罐,隨后又說:“那東西摔不壞,我試過了。”
我道:“我知道。”
張楚一有些疑惑:“你咋知道?”
我沒有解釋,而是起身走到罐子旁邊,一只手便伸進了罐子里摸了起來。
張楚一問我在摸啥。
我沒有吭聲,而是輕輕敲擊了兩下瓷罐子的底部。
“當(dāng)!當(dāng)!”
隨著兩聲很悶的響動傳出,瓶子上的溫度便開始慢慢降低,張楚一忽然打了一個哆嗦說:“這空調(diào)的勁兒終于上來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兒,剛才熱的不行?!?/p>
我這才指了指張楚一的面相說:“命宮黑氣之中略帶一些紅,黑為災(zāi),紅為福,你這算是福禍相依之命理?!?/p>
“你剛才覺得熱,并不是天氣熱,而是因為這瓷器,它把它身上的純陽火氣傳到了你的身上,你這才燥熱不堪,若是我不及時出手給你降溫,你怕是會出汗出到脫水?!?/p>
張楚一“啊”了一聲,再看瓷罐子的時候,稍稍多出了一絲的驚懼。
我將手從瓷罐子里面拿出來,又在瓷罐子的體表敲了幾下。
“當(dāng)當(dāng)!”
這次的聲音就清脆了很多,聽起來仿若優(yōu)美的音律。
可這罐子里面是空的,按理說敲擊出來的聲音應(yīng)該比較干,只要加上一些水的瓷器,敲起來才會有這種柔和的聲音。
聽到聲音之后,我問張楚一:“能聽出什么來嗎?”
張楚一說:“這瓷瓶和一般的瓷器聲音不一樣,我老早就發(fā)現(xiàn)了,尋常的瓷罐子,填上三分之一左右的水,敲擊之后才會是這樣的聲音?!?/p>
我略感意外地看向張楚一。
這小子對瓷器了解得還真是全面啊,看來真是一個這方面的天才啊。
我在感慨的時候,張楚一繼續(xù)說:“只是我一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我研究了許久,調(diào)整了各種配料的比例,高嶺土,石英砂,長石,黏土等等,我甚至還嘗試改變燒窯的溫度,反正能想的法子我都想過了,都燒不出這樣的瓷來,別看這個瓷罐子其貌不揚的樣子,我給你說,這是我見過,燒得最好,最完美的瓷?!?/p>
“當(dāng)然,我不是因為它摔不壞才這樣說的。”
“它摔不壞,肯定是臟東西在搗亂,去了臟東西不說,單論這燒制的工藝,很難找到幾個比它強的?!?/p>
一說起瓷器,張楚一總是能夠滔滔不絕。
他嘴上說著不想繼承家業(yè),可在心里還是很喜歡燒窯的。
見我這邊只是聽著不說話,張楚一便坐下喝了一口水說:“說的有點偏了,說說我身上的事兒吧,你要怎么給我解決?!?/p>
我還是沒有說解決問題的方法,而是再問張楚一:“你家族譜能拿出來給我看下嗎?!?/p>
“我只看前面幾頁就可以了?!?/p>
張楚一說:“行,你等著,我去給你拿?!?/p>
等張楚一走出房間,徐青才湊到瓷器的旁邊,也學(xué)著我的樣子敲了敲說:“聽不出來有啥不同啊。”
我說:“你才多少見識,跟著我慢慢學(xué)吧?!?/p>
徐妍百無聊賴地也來敲了幾下說:“里面的臟東西也是一個女的?”
我點頭。
徐青又去敲了幾下:“怎么區(qū)分公母??!”
我強調(diào)說:“是男女!”
徐青“哦”了一聲說:“不是一個意思嗎?小白姐姐說的,而且我覺得公母更順口一點?!?/p>
我這才對徐青說:“凡是和人相關(guān)的,無論是尸,還是臟東西,都是按男女來論?!?/p>
閑聊了沒幾句,張楚一便拿著一本線狀的老書過來。
他將書放到我面前說:“這不是原本,是我爺爺謄抄的原本,那會兒原本已經(jīng)破舊得不像樣子了,我爺爺擔(dān)心家譜失傳,便謄抄了一份兒?!?/p>
我點頭,拿起那本線狀的書,里面的字全都是豎版的。
開篇文字為:吾族生于X縣火土廟,世守窯火,立瓷為命。自張元始,凡窯變生輝,釉彩如玉者,皆錄于斯。后世子孫應(yīng)當(dāng)以瓷心為心鏡,承火德而傳家。
下篇內(nèi)容是初祖本紀(jì),記載的是張元的一些生平。
內(nèi)容寫張元是元末人士,自小雙目善辨土性,又一次入深山采泥,正好碰到大雨,大雨沖開溝壑,露出白泥如雪,隨即將其帶回,并開始燒制瓷器,歷時三年燒成了一種遠優(yōu)于村里其他瓷窯的瓷器,故而聲名遠播。
鄉(xiāng)人驚為天授。
再下一篇是祖訓(xùn),分為三曰。
一曰為“土德”,采泥不過火土嶺,違者永絕于窯事。
二曰為“火戒”,釉方有增不可減,寧碎千金坯,不售半分假。
三曰為“瓷心”,每歲冬至,嫡長子需持初代瓷罐祭祖,瓷罐雖小,當(dāng)見天地。
看完這個,徐妍在旁邊就說:“你祖訓(xùn)不讓賣殘次品,我剛聽說你把院子里那些瓷器還拉到大集上去賣?”
張楚一連忙說:“賣的時候,我會告訴他們,是燒的有問題的,而且賣的價格很低,還回不了本呢,賣給有需要的人,也算是行善了,全都砸碎了,有些浪費,我們不是什么大窯,也不怕影響品質(zhì)啥的?!?/p>
我沒有再看下去,而是合上族譜交給張楚一,隨后問道:“你們現(xiàn)在取土的時候,有沒有過火土嶺?”
張楚一說:“我父親那會兒沒有,我燒窯的時候,有幾次是去更遠的地方取的土,因為火土嶺已經(jīng)被挖得無土可用了,現(xiàn)在火土嶺,都變成火土坑了?!?/p>
“不換地方取土,我們家也要絕于窯事?!?/p>
我說:“能帶我們?nèi)セ鹜翈X看看嗎?”
張楚一看了看桌子上的瓷瓶問我:“不是說在家里就能解決嗎?”
我道:“沒錯,不過去看看更加保險,我也少背點因果。”
張楚一“嗯”了一聲。
我再問:“你家現(xiàn)在就你一個孩子嗎?”
張楚一說:“是的,我爺爺那一輩好幾個兄弟,后來打仗當(dāng)兵去了,有的留在外地,有的死在戰(zhàn)場上。”
“他們已經(jīng)和窯里的事兒不沾邊了,我爺爺就我爹一個,我爹也是就我一個?!?/p>
我說:“拴瓷娃娃命!”
張楚一疑惑:“啥命?”
我問:“你爺爺還在世嗎?”
張楚一搖頭。
我說:“你爹也好,你也好,都是拴瓷娃娃,拴來的!”
張楚一滿臉疑惑。
我說:“一種古老的習(xí)俗,將瓷娃娃從某個地方拴回家,放到枕頭下面,枕著它睡覺,就可以求來孩子,當(dāng)然里面的過程還是很復(fù)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