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是欲要以夏化夷?。 ?/p>
尉繚走到街上,買了一份大秦日報(bào),看完之后,已經(jīng)明白皇帝想要干什么了。
朝堂上,皇帝幾乎已經(jīng)將話說明了,魏守白應(yīng)該是能辦好的。
尉繚也很好奇,自己這位小徒弟會將事情辦得如何。
只要看過今天的大秦日報(bào),再聯(lián)想到陛下朝堂上說的那些話,這不是送分題嗎?
陛下這是太給他面子了,直接就要硬將魏守白送到典客的位置上去?。?/p>
聽說還讓蒙毅將那個(gè)方士吳侖也從牢中提了出來,那吳侖是干什么的,尉繚還能不知道?
若是事情辦砸了,便讓吳侖背鍋。
也就是說,魏守白后面的道路都已經(jīng)被皇帝鋪好了,等著升官呢。
說句難聽的,有皇帝這么帶,哪怕是在吳侖身上拴條狗都能將接待匈奴使者這件事給辦好。
尉繚內(nèi)心一陣感動,這還不是皇帝信任他,想讓他的弟子在朝堂上發(fā)光發(fā)熱?
咸陽城這幾個(gè)月來,比起之前的確是多了不少變化。
今日無雪,風(fēng)和日麗。
市街之上,行人們歡聲笑語,小販熱鬧的叫賣聲,還有酒樓之上高談闊論的雅士,比起之前,仿若天壤之別。
尉繚清晰地記得,他離開咸陽城之前,咸陽城的街道固然干凈,亦有來往行人,但那些行人面容僵硬,毫無喜色,莫說高談闊論,就連走路都不敢發(fā)出過大的聲音,買賣也只是簡單地交易,買完東西也絕不敢在街上逗留,生怕一不小心犯了什么罪就被抓取修行宮和長城了。
如今這番景象倒想極了剛開始發(fā)展起來的三川郡呢。
尉繚身著玄色朝服,赤緣鑲邊,腰懸金印紫綬,足蹬赤舄履。
他走在街上,行人紛紛噤聲行禮,等他走過去之后,加快步伐遠(yuǎn)離。
尉繚卻也不管那么多,在街邊一家面館坐了下來。
店小二見到尉繚,連忙迎了上來,彎腰躬身道:“丞相大人,您今日想吃些什么?”
“還是一碗羊肉面!”尉繚與小二也是相熟。
面條可不是尋常人家能吃得起的,這屬于精細(xì)的吃食,還加了羊肉,一碗便要一百錢。
秦朝主食仍以粟(小米)、黍(黃米)為主,小麥在北方逐漸推廣,但磨粉技術(shù)(石轉(zhuǎn)磨)尚未完全普及,細(xì)長面條的加工可能較難實(shí)現(xiàn)。
這家面館的老板和小二還是最開始跟著韓信從三川郡打到咸陽將士。
小二與老板是父子,來了咸陽后,便沒回三川郡,而是在咸陽開了這么一家面館。
“好嘞!您稍等!”小二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就去準(zhǔn)備了。
不過多時(shí),四十來歲的老板親自端著面來到尉繚面前,笑道:“尉丞相,請慢用?!?/p>
尉繚坐在這里看了一陣,卻見一個(gè)蠻夷邸的小吏領(lǐng)著一群歌姬走了過來。
還有人在后面搬編鐘和扁鼓。
“你!過來!”尉繚并沒著急吃面,伸出手朝那小吏一指。
小吏見到尉繚,連忙行禮:“小人參見丞相大人!”
尉繚疑惑地問道:“你們這是作甚?”
小吏惶恐不已,連忙回道:“這是典客丞大人叫小人們準(zhǔn)備迎接匈奴使者的儀仗。”
“儀仗??。。 蔽究澋纱罅搜劬?,厲聲質(zhì)問道,“接待匈奴要個(gè)什么儀仗?”
尉繚常年身居高位,又是宗師高手,一怒之下,身上的氣息狂暴無比,那小吏被嚇得雙腿一軟,跪地道:“小人也不知??!這是典客丞大人安排的!”
尉繚衣袖里還揣著大秦日報(bào),心里想著以夏化夷,皺了皺眉,逐漸冷靜下來。
想來也是,泱泱華夏,樂器繁多,樂聲優(yōu)美,令那匈奴蠻夷聞之向往,也算同化的一種方式。
匈奴大敗,匈奴使者前來咸陽,皇帝又說得那么明白了,大秦日報(bào)也寫得明明白白,尉繚自然沒想到這儀仗竟然是吳侖提議來討好匈奴使者的。
他那徒弟又不是蠢人,如今天下大勢在秦,何須討好匈奴。
尉繚緊縮的眉頭舒展開來,揮了揮手,道:“去吧!”
小吏如蒙大赦,這才繼續(xù)領(lǐng)著身后的歌姬前往北城門。
尉繚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面,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他這徒弟倒會別出心裁。
老板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見尉繚露出笑容,這才放下心來。
尉繚慢條斯理地吃著面,今日的面特別有味道。
他那大徒弟東方易基本算是廢了,小徒弟倒給他在皇帝面前爭了口氣!
面館的聲音還算不錯(cuò),老板和小二父子倆忙碌了半天,那老板轉(zhuǎn)悠到尉繚面前,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卻又欲言又止的模樣。
尉繚是何等人物,面吃了一般,對老板招了招手:“老吳,你有話?”
老吳臉上露出尷尬的笑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小人有一事不明,匈奴大敗,接待匈奴使者為何要準(zhǔn)備儀仗?”
尉繚一愣,好像哪里不對,讓匈奴見識華夏的樂器,帶他們?nèi)ヅ偛痪秃昧?,新開的青樓也可以啊!
還將樂器搬到城外?
還讓歌姬在城外迎接?
什么意思?
尉繚臉色大變,這蠢貨,他究竟想干什么?
如果皇帝把答案都擺在魏守白面前,他依舊將事情辦砸了,還丟個(gè)大臉,別說他的老臉了,那小子的仕途恐怕就到此為止了!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尉繚將一枚銀幣拍在桌子上,也顧不得吃面了,連忙朝北城門跑去。
老吳看著桌子上的銀幣,跑出去喊道:“丞相大人,小人還未找您錢呢!”
尉繚此時(shí)哪里還顧得上找不著錢的,他必須得去看看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此時(shí),北城們的直道上已經(jīng)擺了不少樂器,兩邊都站著嬌媚萬千的歌姬。
吳侖還在安排歌姬彈唱一些俗詞艷曲。
魏守白額間青筋墳起,一言不發(fā),任由吳侖在那里安排。
惡心!
恥辱!
魏守白悲憤無比,他現(xiàn)在大腦幾乎已經(jīng)處于一個(gè)空白的狀態(tài),哪里還記得什么大秦日報(bào),哪里還記得袖中藏著的那張小紙條。
他發(fā)誓,待此事辦完之后,他自盡前,一定要將吳侖一起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