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銘先是一愣,沒料到魏逢春竟是毫無懼色,在他的地盤上還能如此坦然,待回過神來,看了一眼身側(cè)的何方,便做了個請的手勢。
見此情形,魏逢春便行至一旁。
出了石室,便可瞧見外頭聚集的人群。
年輕力壯,身強體壯,多數(shù)是男子,幾乎沒什么女子,但毫不意外的,每個人看向魏逢春的眼神都是帶著一股子狠勁兒,若是眼神可以殺人,他們怕是要將魏逢春剝皮拆骨。
很顯然,他們恨朝廷,恨府衙的人。
魏逢春是朝廷的人,自然也是他們憎恨的對象之一。
“都散了!”韓銘一句話,眾人旋即收起了目光。
原本還以為這是暗河,沒想到卻是冒著熱氣的溫泉,這倒是出乎魏逢春的意料,不由的蹲在了河邊,將手伸進了溫泉水中。
“你是來查看地形的?”韓銘坐在了石塊上,瞧著滿臉欣喜的魏逢春,“想要里應(yīng)外合?這一招對我們來說不管用,帶你走的是正道,但如果我們設(shè)伏,誰也上不來。應(yīng)山這地方有多險峻,知府大人沒告訴你們嗎?”
魏逢春回頭看他,“說了,也知道了?!?/p>
韓銘愣住,“?”
“這一點都不妨礙我兄長對你們出手?!蔽悍甏核α怂κ稚系乃疂n,慢悠悠的站起身來,“他要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p>
韓銘深吸一口氣,沉默不語。
“這么多條人命背在自己的背上,很是沉重吧?”魏逢春霧氣彌漫中,意味深長的開口,“底下已經(jīng)開始逐漸恢復(fù)正常,大家有粥喝,現(xiàn)在也開始重新修葺被壓垮的屋舍,所有人都可以活在陽光下,唯獨山上的人不可能。”
韓銘望著她,還是一言不發(fā)。
“你們現(xiàn)在是造反作亂,即便是下山,也是難逃一死?!蔽悍甏旱脑?,直戳心窩,“但我相信,你們當(dāng)初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一口飯吃,才會如此不顧一切吧?”
韓銘愕然,“你如何知曉?”
“猜的?!蔽悍甏鹤拢澳敲炊嗳?,都餓著肚子,隨時都會成為路邊餓死的尸體,但為什么他們都沒有造反,唯有你們這群人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呢?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吧?”
韓銘眼珠子一轉(zhuǎn),摸了摸自個的絡(luò)腮胡,“李大牛告訴你的?”
“李大哥什么都沒說,從始至終沒說過你們的一個字?!蔽悍甏簱u搖頭,“他連你的名字都沒提過,更沒提過應(yīng)山上的任何事情?!?/p>
韓銘別開頭,大概是因為誤會了李大牛,所以略顯心虛。
“你們抓我,是因為山下的人給你們提供了消息,說我是欽差,也就是當(dāng)朝左相的手足,拿住了我就等于拿住了兄長的命脈,就有了談判的資格?!蔽悍甏捍疗屏怂麄兊男乃?,“那么這個傳信的人,是什么用意呢?”
韓銘不解,“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若是今日死在這里,你猜……你們會有什么下場?左相洛似錦是何等脾性,你們可都知曉?”魏逢春似笑非笑。
韓銘皺眉,“我沒打算殺你,你為百姓施粥,說起來也算是救人的活菩薩,跟那些狗官不一樣,要不然我們不必大費周章,把你弄上山來?!?/p>
“你確定自己身邊的人,也都是這么想的嗎?”魏逢春一句話,把韓銘給問住了。
他張了張嘴,一時間還真是不敢完全確定。
“靠著一腔熱情沖出桎梏,沖上了山,本就是靠著一時沖動,但是冷靜下來再回頭看看,你覺得有多少人會義無反顧?多少人會懊悔不已?”魏逢春繼續(xù)開口,“你心里就沒有半點悔意嗎?”
韓銘深吸一口氣,“如果你只是要對我說這些,那就不必了,接下來就是我們跟朝廷談判之事?!?/p>
聞言,魏逢春搖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你們可能被人利用了。貪墨賑災(zāi)糧和賑災(zāi)銀,當(dāng)中有人在周旋,現(xiàn)在有人想脫身,你們就都成了替死鬼。”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脫身?什么替死鬼?”韓銘不想輕信他人,但是魏逢春說得言辭鑿鑿,好像真的知道什么。
魏逢春緩步湊近了他,“你已經(jīng)察覺到了異常,不是嗎?否則的話,你不會聽我在這里胡說八道?!?/p>
韓銘:“……”
“你發(fā)現(xiàn)山上的人里面,混進了老鼠屎,你害怕所有人都會為某些陰謀而陪葬,所以才會冒這么大的風(fēng)險,不惜派人下山接近我,然后帶我上山?!蔽悍甏核菩Ψ切?,“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只想讓大家都活著。我們是來賑災(zāi),是來救人的,可不是來玩陰謀陽謀的?!?/p>
韓銘頓了頓,“你們真的只是為了賑災(zāi)?”
“下面死了多少人,需要我再重申一遍嗎?你們造反也是為了活下去,為什么要成為那些貪墨之人的擋箭牌?你們死了,這些事情會就此埋于黃土,但因為你們……死的不只是山洞里的人?!蔽悍甏褐噶酥竿饷?,“賑災(zāi)糧丟了,多少人會餓死?你知道嗎?”
韓銘點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我如何能確保,大家的周全?造反是死罪?!?/p>
“那就得看,你們有多少誠意放在桌上,以供選擇?”魏逢春神色從容,負手而立。
不遠處,有黑影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