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逢春沒有吭聲,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竹音,眼神極為平靜,以至于誰都看不明白她此刻心中所想,如洛似錦所言,人心是最難估摸的東西,在沒有十足十把握之前,喜怒不可形于色,諸事皆得徐徐圖之。
“姐姐,怎么了?”竹音抿唇,“是因為我身份卑微……”
魏逢春回過神來,“我可從來沒有嫌棄過你所謂的身份,這話以后莫要再說,免得到時候讓左相府落個罵名?!?/p>
“抱歉?!敝褚粝袷欠噶隋e的孩子,默默垂下頭,“是我思量不周,說錯話了。”
魏逢春起身,瞧了一眼墻頭墻下,“你有什么錯?不過是倒霉而已,一不留神碰到了我,一不留神與我同時被救,一不留神的……”
說到這里,她微微頓住話頭。
“姐姐?”竹音小心翼翼的開口,“我去看看吧?萬一這是個圈套,也好早作防備?!?/p>
魏逢春沒吭聲,竹音趕緊轉(zhuǎn)身去了院門口張望。
半晌過后,竹音興奮的跑回來,瞧著有些緊張,“姐姐,真的沒人了,外面的人好像都撤了,咱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你想走嗎?”魏逢春問。
竹音點頭,“看到他們的時候,我有點心慌,總覺得不踏實?!?/p>
“那就走吧!”魏逢春沒能拿回自己的東西,但眼下還是自己最重要,其他的東西都可以在不久的將來,問他要回來。
竹音大概沒想到,魏逢春這么輕易就出了門。
外頭,果真沒人了。
瞧著這狹窄的小道,凹凸不平的地磚,到處長滿了青苔和荒草,讓竹音面色微白,尤其是觸及兩側(cè)高高的紅墻,有種壓迫心神的壓抑之感。
走在這樣的地方,整個人都有種被扼頸的窒息,狹仄處的壓迫感,更是讓人想要極快逃離。
“姐姐,這到底是什么地方,為何這樣嚇人?”竹音看上去是真的嚇壞了,整個人都在瑟瑟發(fā)抖,甚至于幾乎躲在了魏逢春的身后,“我們還能走出去嗎?”
魏逢春猛地止步,若有所思的環(huán)顧四周。
走出去?
“姐姐,怎么了?”竹音小心的問。
魏逢春回過神來,“如你所想,不知道該如何走出去?”
竹音:“……”
前面就是分岔路口,要往哪兒走,就得有個選擇。
“這往哪兒走?”竹音問。
站在分叉路口,竹音一臉迷茫,魏逢春依舊滿臉平靜。
“我也不清楚?!蔽悍甏夯卮?。
語罷,她垂下眼簾,卻用眼角余光掃過周遭,旋即就看到了一墻之隔的微弱紅光,甚至于不只是一個點,還有幾個點。
這說明什么?
有人跟著她們,但始終藏而不出。
深吸一口氣,魏逢春便明白了大概,“隨心走吧!”
隨便挑一條路,隨便往前走,就當(dāng)是不曾來過,總哪兒就算哪兒,小心謹慎的避開往來的護衛(wèi),但這些護衛(wèi)就像是特意約好的,在她們即將出去的時候,就會從前面巡邏而過,以至于她們根本無法直接通行,只能快速縮回來。
“那位公子不是說,會送我們走嗎?”竹音不解,“我們?yōu)槭裁催€要擔(dān)心?要不然直接出去,跟他們說,咱可以現(xiàn)在就離開?!?/p>
魏逢春看著她,“你是真的不明白,若然要放我們走,何須等到我的傷勢好轉(zhuǎn)?我是沒腿,還是沒力氣?又或者是,連個報信的奴才都沒有?”
明明什么條件都有,為什么不讓她走?
“嘴上說得好聽,你還當(dāng)真了?”魏逢春背靠著墻壁,看著對面墻壁那頭,羸弱閃爍的紅光。
可想而知,有些人的虛偽是怎樣的可笑。
以前是有濾鏡,因著歡喜,給與一點施舍就覺得滿心都是甜的,可后來她才發(fā)現(xiàn),謊言原來那么不堪一擊,那么明顯的虛假承諾,賠上了兩條命。
魏逢春知道,她們出不去,就像是貓逗弄著老鼠一樣,她們只是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老鼠。
“先躲起來?!蔽悍甏和崎_一扇破敗的門,“先在這里待著,天黑再走?!?/p>
竹音連連點頭,這會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是進去之后,死死扒拉著破敗的木門,觀察著外頭的動靜,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收到暗衛(wèi)的消息,云姑眉心微凝,“沒有出去?”
“出不去,每次都有侍衛(wèi)從前面經(jīng)過,所以她們現(xiàn)在躲起來了?!卑敌l(wèi)如實回答。
聽得這話,云姑的眉心皺得更緊了些。
跑不出去?
“我讓他們放開的那條道呢?”云姑問。
暗衛(wèi)搖搖頭,“她們沒朝著那邊走?!?/p>
云姑愣住,一時語塞。
半晌,她擺擺手。
暗衛(wèi)旋即離開,云姑思量片刻便轉(zhuǎn)身離開,該匯報的匯報,免得到時候打錯了主意,惹得主子動怒,只不過這兩人沒按照主子預(yù)設(shè)的路走,還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哦不,是出乎主子的預(yù)料。
所有人都在按捺,右相府和太師府,其實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不對勁,可坐山觀虎斗,才能坐收漁翁之利,只要不涉及自身利益,他們是可以袖手旁觀的。
不管誰倒霉,只要不落在自己頭上,那便是好事……
宮外暗潮涌動,宮內(nèi)何嘗不是呢?
未央宮內(nèi)。
瞧著皇后面色逐漸好轉(zhuǎn),郡主裴靜和笑盈盈的呷一口杯中水,“皇后娘娘身子好轉(zhuǎn),想來后宮那些妖艷賤貨就再也占不了便宜。”
陳淑儀深吸一口氣,瞧著眼前的裴靜和,“多謝郡主送來良藥,若非如此,本宮還不知要如何是好?這兩日,本宮覺得身子好像舒坦了不少?!?/p>
“這藥是南疆巫醫(yī)所制,用藥分外仔細,所用皆屬名貴,連宮里都難有一二,父王當(dāng)年征戰(zhàn)南疆的時候,為敵軍所傷,險些殞命,也虧得這些良藥?!迸犰o和解釋,“都是女子,第一眼見著皇后娘娘,臣女便覺得不忍。”
這段日子的禁足,其后吃齋念佛抄寫佛經(jīng),讓陳淑儀冷靜了下來,仔細復(fù)盤往來之事,隱隱覺得有些異常。
直到……長寧郡主找上門。
身處困境的時候,容易看不清楚周圍的人,看不明白發(fā)生的事情,一旦跳出來,才會驚覺此前的自己不過是一葉障目,讓情感左右而當(dāng)了傻子。
“人若元氣十足,身子好轉(zhuǎn),心境就會不一樣?!迸犰o和放下杯盞,“臣女盼著娘娘能重得恩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