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后。
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
陸聞州下車后,繞過去那邊,去為她開車門。
以前,她不知從哪兒看到一張網(wǎng)圖,照片里,男主角傾身為女主角開車門,看著特別寵,特別有儀式感。
于是她就對他撒嬌,說以后他們在一塊的時候,他也要親自給她開車門,那樣有儀式感,也特別爽。
那時,他捏了捏她鼻子,笑著應(yīng)下她的孩子氣。
思緒拉回。
陸聞州不禁搖頭失笑。
正要傾身為她開車門時。
副駕車門忽然被從內(nèi)打開——
溫辭一臉冷淡,提著包下車,看都沒看他一眼,邁步朝別墅里走去。
陸聞州怔了怔,面上的笑霎時退散,遲鈍了幾秒,他才恍然抬眸看向姑娘的冷漠的背影,艱澀啟唇,“小辭,你還在怪我……對嗎?”
溫辭腳步微頓,聽到這話,只覺得分外可笑。
他背叛她,威脅她。
竟然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陸聞州……”她氣急,握緊了包帶。
“小辭。”陸聞州打斷她,提步向前,走到她身旁,接過她手中的包,滿眼誠意的說,“我說過會彌補(bǔ)你,是真的。答應(yīng)你的,我一定做到,這次決不食言。你別這么排斥我,好嗎?給我一個將功補(bǔ)過的機(jī)會……”
這話聽得出來的誠懇。
可溫辭這顆心被他傷的千瘡百孔,實在是提不起一丁點的感動,她默了默,不想這么跟他耗下去,浪費時間,便扯開話題道,“我累了,想休息?!?/p>
陸聞州恍然,忙摟著她肩膀,往里走,“你今天忙了一天,我一會兒幫你按按肩膀和腿。”
聞言,溫辭不由恍惚了一瞬。
因為以前,都是她為他按摩。
她心疼他每天工作受累,肩頸都得了職業(yè)病,就去跟老師傅學(xué)了按摩,每天晚上等他下班回來后,幫他按摩緩解。
如今……
陸聞州注意到姑娘錯愕輕皺的眉頭,溫聲解釋道,“這些日子我跟理療館的老師傅學(xué)了按摩,以后你每天下班回來,我都幫你按半小時,這樣第二天起來就沒那么疲憊了?!?/p>
他也是跟老師傅學(xué)了按摩后,才知道按摩講究那么多,穴位要找對,力道要適中,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不然就白費力氣了。
他一個大男人在學(xué)了一星期后,手腕都隱隱酸疼。
他不敢想象。
當(dāng)初,溫辭一個女孩子,受了多大的苦和累。
陸聞州心中愧疚。
溫辭出神了幾秒,便拉回了思緒,恢復(fù)了一貫的冷漠,對他丟下句“不用了,我不需要”,便走進(jìn)了別墅大門。
聞言。
陸聞州腳步忽地生硬一頓,半步都邁不開了,只是滿眼痛色的看著走遠(yuǎn)的小人兒。
那話他熟悉。
曾經(jīng)。
他膩了她‘保姆’似的作態(tài)時,就是這樣拒絕她的。
如今親身體會過。
他才有所感受,真心被糟踐,是這種滋味。
苦不堪言。
陸聞州抬手用力搓了一把眼眶,在外面吹著風(fēng)緩了一會兒,才重新帶著笑,提步進(jìn)門。
客廳里。
溫辭正在上樓。
她看都沒看一眼,這個他精心布置的家,放在桌子上的十幾個禮物,她也沒拆,放在從前,她一定滿心歡喜的叫他過來陪她一同拆禮物。
陸聞州心里不是滋味,大步上前攔住她,“小辭,先等等?!?/p>
溫辭皺眉,排斥他的靠近,后退一步,提醒他,“陸聞州,我們約法三章過,我不喜歡的事情,你不能強(qiáng)迫我?!?/p>
陸聞州被姑娘眼里的厭惡和畏懼刺到,受傷的說,“小辭,我不是逼你,只是想帶你去看一個驚喜。”
驚喜。
溫辭眼眸一顫。
那一刻。
她想到的是,今天在海灘上,傅寒聲為她準(zhǔn)備的驚喜,她還沒來得及細(xì)看,就那么冷心冷情的辜負(fù)了他的真心……
她搖頭,直接冷聲拒絕了,“不了,我想休息?!?/p>
而男人顯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見,不容拒絕的困住她身體,將她抵在樓梯圍欄和胸膛間的方寸之間。
那樣蠻橫不講理。
可嘴上卻是溫柔的說,“小辭,就只耽誤你幾分鐘時間,去看看……你一定會喜歡的?!?/p>
溫辭雙手推著他肩膀,氣得面紅耳赤,終是無奈妥協(xié)了,“好!你先放開我??!”
“好?!?/p>
陸聞州滿意一笑,松開了她,轉(zhuǎn)而牽住她的手,下樓朝某個房間走去。
他想。
那個驚喜,她一定會喜歡的。
溫辭小臉皺著,掙了掙自己的手,沒掙動!
陸聞州帶著她走到一樓某個房間門前,緩慢推開門,一邊細(xì)心關(guān)注著她神色變化……
溫辭不耐皺眉。
吱呀一聲。
房門推開。
入眼。
看到房內(nèi)的裝潢時,溫辭不禁失了神——
房間裝修呈現(xiàn)溫馨的暖色調(diào),墻上掛著一幅幅抓人眼球的畫作,是她喜歡的畫家的作品,市場估價起碼八位數(shù),曾經(jīng)她一直想買,但最后也沒舍得。
而如今。
墻上掛著足足四幅,能看出來買這些畫的人,一定下了不少心思。
溫辭眼眸顫了下,目光轉(zhuǎn)而落在落地窗前的工作臺上,高貴典雅的檀木桌上,擺放著專業(yè)的畫圖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溫辭不認(rèn)識那個牌子,想來是特意定制的。
桌子旁,放著一盞臺燈,不用想,也能猜到那燈,一定是護(hù)眼的暖光。
她最喜歡暖色調(diào)了。
除此以外,工作臺正對面的落地窗下,是別墅的小花園,這會兒天色漸暗,但也依稀能看到花園里種著的是她喜歡的弗洛伊德玫瑰……
能想象到。
如果在這樣的地方工作,會有多么愜意。
溫辭默了默,百感交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陸聞州一直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情緒,注意到她的變化,他不禁欣喜,欲從身后圈住她的腰身,“小辭,很抱歉那些年忽視了你的喜好,以后,我一定加倍彌補(bǔ)你……”
“陸聞州?!睖剞o斂眸,側(cè)身不著痕跡的躲開了他的擁抱,抬眸正視著他,揮手指了下房間里的東西,難得跟他露出幾分真情,“如果是一年前,你還是那個你,你為了準(zhǔn)備了這一切,我一定很感動……謝謝你能照顧到我的情緒,發(fā)現(xiàn)我的喜好,支持我,愛我?!?/p>
“但……”溫辭唇角掀起一抹嘲弄,“現(xiàn)在我真的不稀罕。”
不稀罕。
輕飄飄三個字。
瞬間把他滿腹熱枕擊得粉碎。
陸聞州一霎變得沉默,擁抱她的動作,也難堪的僵在了空氣中。
他低頭苦澀吞咽了下喉嚨,再抬眸時,眼尾已然浮現(xiàn)出淡淡的薄紅,他看著她,明明這個姑娘,曾經(jīng)哪怕只是收到他五塊錢買的一朵玫瑰花,都會開心的手舞足蹈,可現(xiàn)在,他送她比那朵花價值數(shù)百倍的東西,她卻一個正眼都不屑瞧了……
他清楚。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小辭,”他伸手卑微的抓住她的衣擺,一如曾經(jīng)每次他冷漠離開時,溫辭小心翼翼挽留,抓著他衣擺的模樣,他嗓音沙啞的說,“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可不可以再回頭看看我……我真的改了……”
溫辭頓了下。
一如當(dāng)年他那樣,冷漠拂開他的手,撫平自己的衣擺,丟下句“我還有事兒?!弊吡恕?/p>
聽到這冷漠無情的字眼。
陸聞州眼眶忽然就熱的厲害。
愧疚的。
但轉(zhuǎn)瞬。
他便壓下這些情緒,上前握住她的手,“小辭。”
溫辭厭煩皺眉,掙開他,“陸聞州!你這樣真的很沒意思!”
陸聞州心疼了下,執(zhí)拗的重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往客廳里走,“我給你準(zhǔn)備了很多禮物,你拆拆看,一定會喜歡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歡我送你禮物了嗎?”
是喜歡。
可,你也都說是以前了。
溫辭面露惆悵。
曾經(jīng)的她,哪怕收到他送的不值錢的小玩意,都會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時至今日。
以前他送給她的那些禮物,大多都還在京市別墅里的庫房里放著,保存的完完整整。
現(xiàn)在想想。
她怎么就那么傻?
溫辭掙脫開他的手,冷眼掃過桌子上擺放著的一件件禮物,從包裝盒就能看出來,那里面的東西一定價值不菲。
如果是以前那個滿眼都是他的溫辭,看著這幅畫面,一定開心壞了,會一邊心疼他浪費錢,一邊感動他送她禮物。
傻。
溫辭眼眸暗了暗,隨手拿起一個禮物盒審度著。
見狀。
陸聞州眼眸不禁一亮,剛要說這是他為她定制的珠寶時。
那個禮物盒就當(dāng)面砸來。
硬生生磕在了他肩膀上!
不疼。
但十足狼狽……
狼狽到,陸聞州久久沒回過神。
溫辭眉眼含笑,看著他這副模樣,譏誚道,“這里面,不會又是贗品吧?陸聞州,現(xiàn)在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你大可不必用這些東西來糊弄我,你跟何書意如何,無所謂的,隨便。”
真的無所謂。
他現(xiàn)在哪怕跟何書意在她面前做,她眼都不會眨一下!
而聽到這些話。
陸聞州卻是如墜冰窟,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泛著冷意,一路冷進(jìn)了心坎里。
贗品的誤會,終究是傷到她心了。
他痛苦皺眉,回頭隱忍的迎上姑娘冷漠如冰、渾不在意的目光,心臟狠狠抽疼了下,沙啞開口,解釋道,“小辭,那些贗品不是我……”
“夠了,我不想聽!”
溫辭厭惡透了他表里不一的模樣,冷然打斷了他的話,轉(zhuǎn)身便朝樓上走去,順嘴問他一句,“你住哪間臥室?”
陸聞州張了張嘴,現(xiàn)在輪到他幾次三番被無情的打斷話茬、被不耐的中斷聊天,他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溫辭當(dāng)年被他膩煩,敷衍推辭時,究竟有多痛苦。
他深吸了口氣,壓下胸腔里翻騰的苦楚,正要回應(yīng)時。
門鈴忽然響了。
叮鈴——
叮鈴——
清脆的門鈴聲在沉默的房間里回蕩。
溫辭身子一僵,下意識循聲看過去,隱隱覺得不安,總覺得來人,大概是那個人……
陸聞州一眼看破她的擔(dān)憂,面色不由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