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未吟來到九荑居時,軒轅璟已經(jīng)在雅間里等著了。
茶點送至,蘇未吟往嘴里放了顆蜜餞,說:“這會兒都還在找崔行晏的人,只會是皇后或太子吧?”
崔行晏那么久沒在鳳儀宮露面,軒轅璟的人早有察覺,結(jié)合蘇未吟遇刺,答案顯而易見。
雷驍說人已經(jīng)‘抓獲歸案’,他們壓根兒就沒信過,只是一直以為崔行晏早就死了。
軒轅璟目如寒潭,既深且冷,“我讓星羅衛(wèi)也去找找?!?/p>
萬一讓他碰著了呢。
崔行晏兄弟倆能在鳳儀宮當(dāng)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必然知道一些崔家的內(nèi)幕,沒準(zhǔn)兒能有意外收獲。
蘇未吟若有所思的望著跳落在窗扉的陽光,“躍溪坪應(yīng)該位于圜丘壇上游吧?崔行晏被水沖去下游,怎么反而跑到上游去找?還是說崔行晏曾在躍溪坪附近露過面?”
軒轅璟點頭,“有這個可能。”
干硬的果肉在嘴里慢慢泡軟,表面蜜糖化去后,酸味溢散出來,蘇未吟不自覺皺眉,“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如果崔行晏活著,他為什么不回宮?”
“要么不想回,要么回不去?!?/p>
軒轅璟說完,敲門聲響起。
“王爺,小姐?!?/p>
望舒推門進來,展開一張折好的紙,放到蘇未吟面前的桌上,“寫好了,你看看?!?/p>
軒轅璟跟著湊過來。
紙上列得十分詳細,秋水夫人最近買過什么茶,每種茶愛喝的有哪些人,后面還標(biāo)注了客人的身份。
官眷里,文臣武將的家眷都有,家里官職最高的是一位叫楊窈真的小姐,其祖父乃是五軍營都督楊武。
蘇未吟對這位楊老將軍印象深刻,他便是去年秋狩的狩魁,獻獵一虎三熊三鹿。
除此之外,紙上還列了商賈富戶家的夫人小姐,甚至還有十里春風(fēng)樓里的老鴇盛媽媽。
蘇未吟找到千峰翠往后面看。
千峰翠口感有些厚重,喜歡喝這種茶的人不多,買得比較多的,一個是秘書省秘書郎的夫人,另一個原本寫的是盛媽媽,之后又劃掉改成了歸雁姑娘。
指尖落在歸雁的名字上,蘇未吟看向望舒,“這個歸雁……”
秘書郎,六品官,負(fù)責(zé)掌管皇家圖書典籍,對于豫王府來說,這樣的人并沒有什么結(jié)交價值,相較之下,歸雁這個花樓姑娘反而更加耐人尋味。
十里春風(fēng)樓的客人非富即貴,通過歸雁這一個點,能延伸出去無數(shù)條可能存在的線。
望舒解釋,“我看到訂茶簿子上,這個盛媽媽除了千峰翠,還訂過海棠月。這兩種茶的口感風(fēng)味千差地別,同一個人不太會同時喜歡喝這兩種茶,我就懷疑她是不是替其他人訂的?!?/p>
“秋水夫人要求明天之前將茶葉送到,我讓楊開去打聽了一下。對盛媽媽來說,明天并不是什么特別的日子,但卻是這個歸雁的生辰,而且歸雁常喝的茶,正是千峰翠。”
秋水夫人想趕在歸雁生辰時以茶葉作禮,邏輯上完全說得通。
蘇未吟目光深沉,“一個世子夫人,費這么多心思給一個花樓姑娘準(zhǔn)備生辰禮,這姑娘面子可夠大的?!?/p>
望舒微微傾向她,意有所指道:“十里春風(fēng)的花魁一年一選,這個歸雁姑娘就是去年的花魁。”
“去年的?”蘇未吟挑眉。
望舒點頭,“對,去年曹彰迷上的就是這位?!?/p>
若不是刺殺曹彰打斷了花魁出游,去年小姐在畫舫上就能見著這個歸雁在鼓上起舞。
蘇未吟眸光動了動,扭頭看向軒轅璟,笑著問:“王爺可有見過十里春風(fēng)樓花魁娘子的風(fēng)采?”
“沒有?!?/p>
蘇未吟起身,“那正好,咱們今晚去長長見識?!?/p>
一年才一次的生辰,正是探查歸雁與哪些人有往來的好時機。
十里春風(fēng)樓夜開晝歇,過了子時便是歸雁生辰之日,所以今晚就得去。
望舒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這、這樣不好吧……”
一個郡主,一個王爺,最重要的是倆人還定了親,小姐怎好約自己的未婚夫去花樓看姑娘?
她有些擔(dān)心的去瞄軒轅璟的反應(yīng),就見這位昭王殿下擱了茶盞跟著站起來,“行,先換衣裳?!?/p>
兩人一個提一個應(yīng),就這么把事情給說定了,尋常得就好像只是去街上隨便逛一逛。
暮色四合,抱月湖畔,十里春風(fēng)樓的描金絹燈盡數(shù)亮起,暖黃的光倒映在粼粼水面,碎成一片流動的金箔。
男男女女來來往往,酒香與脂粉氣混雜,人聲與絲竹琴瑟交織,共同拉開浮華中醉生夢死的夜幕。
門前,身著墨紫色暗花錦袍的俊俏公子掃了眼旁邊身形挺拔的小廝,忍著笑揮開折扇。
“阿臨,走,公子帶你見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