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萬籟俱寂。

一股不同于煤煙的焦糊味，伴隨著噼啪聲，刺入江澈的鼻腔。

他猛然睜開眼，工坊東側(cè)的木料場，火光沖天！

“走水了！！”

凄厲的嘶喊劃破夜空，緊接著便是一聲短促的慘叫，戛然而止。

數(shù)十條黑影，如鬼魅一般，趁著混亂從圍墻各處翻入。

他們動作迅捷，目標明確，手持引火之物，直撲核心的鑄炮坊和火銃坊。

江澈靜靜坐在黑暗的棚屋里，看著前方的一幕。

下一刻。

“咻！咻！咻！”

比黑夜更深邃的黑影，從工坊的屋頂冒了出來。

他們是章武的特戰(zhàn)軍。

一個剛剛點燃火油罐的刺客，正欲投出，一支短矢便精準地洞穿了他的手腕。

火油罐落地，他本人則被一名從陰影里竄出的特戰(zhàn)隊員一刀抹了脖子，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

刺客們都是精銳死士，武藝高強。

但在這些只為殺戮而生的特戰(zhàn)軍面前，他們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特戰(zhàn)軍的攻擊沒有任何花哨，只有最高效的殺人技巧。

章武本人，手中一把奇門兵刃，非刀非劍，像是一柄放大的軍刺。

一名看似頭領(lǐng)的刺客揮刀猛劈，章武不閃不避，手臂一振，軍刺后發(fā)先至，直接貫穿了對方的胸甲，刺穿了心臟。

那刺客頭領(lǐng)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的血洞，倒了下去。

他至死都不明白，為什么這個守備森嚴的軍工重地。

還埋伏著一支如此恐怖的軍隊。

他們收到的情報，明明說這里只有幾百普通衛(wèi)所兵！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戰(zhàn)斗結(jié)束。

火頭被迅速撲滅，除了幾十具尸體，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章武大步走到江澈面前，單膝跪地，聲音沉穩(wěn)。

“頭兒，五十二名刺客，全部殲滅，抓到三個活口，但都已服毒。”

江澈走出棚屋，看了一眼滿地的尸體，神色沒有半點波動。

他走到那名被章武擊殺的刺客頭領(lǐng)旁，蹲下身。

隨后，他毫不避諱地撕開對方的衣領(lǐng)，在內(nèi)側(cè)看到一個用金線繡的，極其隱蔽的柳字。

“京營，柳家的人?！?/p>

江澈站起身，“看來，那位柳大人，比我想象中還要急?！?/p>

章武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不止。我們的人跟上了一個企圖逃竄的漏網(wǎng)之魚，他去了城東的李員外家?！?/p>

“李家……”

江澈咀嚼著這個名字：“那個靠著販賣私鹽，又和京城勛貴攀上關(guān)系的李長青？”

“正是?！?/p>

“很好?！?/p>

江澈心里忍不住想笑，說實話，他雖然肅清了軍中的一些聲音。

可是對于北平之前的那些官員，還是打算以懷柔的方式，讓對方慢慢臣服。

但沒想到人家自己給你遞刀子過來了。

這就不能怪他江澈了。

天色微亮，晨曦撕開夜幕。

北平城的城門，在卯時準時開啟，又在卯時一刻，轟然關(guān)閉。

無數(shù)準備出城的商販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不知所措。

緊接著，一隊隊身披黑甲的特戰(zhàn)軍，配著城防營的兵士，如狼似虎地沖入城東的富戶區(qū)。

他們封鎖了街道，撞開了李府那朱紅色的大門。

一個早起賣炊餅的小販，親眼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李大員外，像條死狗一樣被拖了出來。

沒有審判，沒有質(zhì)問。

只有冰冷的刀鋒和飛濺的鮮血。

凄厲的慘叫聲從高墻大院里傳出，但很快就沉寂下去。

不到一個時辰，李府的大門再度打開。

一車車的金銀財寶、糧食布匹被運了出來，后面跟著幾輛蓋著草席的板車，草席縫隙里，滲出暗紅的血。

同樣的場景，在城中另外幾處士紳豪族的府邸同時上演。

江澈站在軍工坊最高的瞭望塔上，俯瞰著這座正在經(jīng)歷血腥清洗的城市。

章武站在他身后，如同最忠誠的影子。

“頭兒，所有與京城柳家有牽連的家族，共計七家，三百四十二口，已全部處理干凈。”

“抄沒家產(chǎn)，黃金三十萬兩，白銀五百萬兩，糧食、布匹、田契無數(shù)?！?/p>

江澈聽著這些話，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候，章武這些人還是喜歡稱呼他為頭兒。

當然，江澈也樂意，畢竟這樣也不會很疏遠。

“去把王酒給我叫過來。”

聞言，章武立刻領(lǐng)命，很快就帶著王酒來到了江澈面前。

“剛剛章武已經(jīng)給你說了吧？”

“這些田契和布匹，我不希望它們在倉庫里發(fā)霉。”

江澈的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三天之內(nèi)，我要看到北平城所有無地的家庭，都能領(lǐng)到一份夠他們過冬的布，和一張能讓他們明年有飯吃的地契。”

王酒躬身，態(tài)度謙卑：“頭兒放心，屬下已經(jīng)和章兄商議過了。我們會在城中設(shè)立十個分發(fā)點，由特戰(zhàn)軍的兄弟維持秩序，保證發(fā)放到每個需要的人手上。只是……”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只是，如此一來，城中士紳階層算是被徹底清空了。日后城的治理……”

江澈抬頭，目光落在王酒臉上，“治理？誰說我要靠他們治理？我要的，是一個只聽我號令的北平。他們不肯給，我就自己拿?！?/p>

“至于人心，”

江澈走到窗邊，看著街上小心翼翼探出頭來的百姓。

“給他們田，給他們布，給他們一個安穩(wěn)日子。誰能讓他們活下去，他們的人心就是誰的。這個道理，比圣人書上的大道理，管用得多。”

王酒心頭一凜，不再多言，深深一揖后退下。

江澈的統(tǒng)治哲學簡單粗暴得可怕，卻又直指根本。

就在王酒的背影消失在城墻上的時候。

一陣急促到變調(diào)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仿佛要踏碎北平的青石板路。

一名背插令旗的傳令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他滿身塵土，嘴唇干裂出血，整個人像一截被風干的朽木。

“報！”

他嘶啞地吼出一個字，便再也支撐不住，撲倒在地。

從懷里死死掏出一根火漆封口的銅管，高高舉起。

“八百里加急！北境急報！”

章武一步上前，接過銅管，檢查火漆完好后，將里面的紙卷呈給江澈。

江澈展開紙卷，目光一掃，他周身那股剛剛緩和下來的氣場，瞬間凝結(jié)成冰。

黃金商路，這是他打通北境之后，最重要的經(jīng)濟命脈。

羅剎人，這些藏在蒙古部落背后的金發(fā)碧眼雜碎。

他想起來了，去年冬天，他親率天狼衛(wèi)，將那幾個不聽話的部落首領(lǐng)的腦袋，做成了京觀，壘在商路一側(cè)。

本以為能震懾宵小，沒想到，才過了多久？

這些人居然還敢伸手！

“呵。”

江澈發(fā)出一聲極低的冷笑，那笑聲讓一旁的章武都感到一陣寒意。

“召周悍、李莽、陳三刀，所有天狼衛(wèi)千戶以上將領(lǐng)，一刻鐘內(nèi)，到議事廳見我！”

“告訴他們，誰敢遲到，就自己把腦袋拎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