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他們此時已經(jīng)來到了縣城中央,離縣衙只有兩條街了。
另一邊街角有輛外表樸實的馬車駛過來,被蕭遙他們的隊伍堵住了去路。
馬車無法前行,駕馬車的漢子回頭低低對車?yán)锶苏f了情況。
車?yán)锶顺聊税肷?,一道慵懶的聲音才傳了出來:“讓子斌去查一下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不急,等他們走了再趕路!”
“是!”
駕馬車的漢子皺了皺眉,有些擔(dān)憂地看了看緊拉著的車簾,側(cè)身,對著后面遠遠跟著的幾個騎馬的男人做了個手勢。
其中一個男人就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離開了隊伍。
馬車沒等多久,很快魏子斌就折返了回來,他站在車窗旁,低低地把打聽到的事都說了。
車?yán)镆黄聊?/p>
許久,車?yán)锶税l(fā)出了一聲“呵”的低笑,那道慵懶的嗓音慢悠悠地道。
“子斌,你留下來看看吧,本王聽說鄭知府很富裕,晝食萬錢,熊掌猩唇,雪鹿銀絲,猶嫌無下箸處……呵呵……”
車?yán)锶肆攘纫痪湓挘此普{(diào)侃,可襯著這低啞的聲線,卻似刀鋒漫不經(jīng)心地刮過杯口,帶著冷冷的寒意。
魏子斌俊朗的臉面無表情,低低應(yīng)了一聲:“是”,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一下?!?/p>
車?yán)锶送蝗幌氲绞裁?,又叫住了他?/p>
魏子斌站住了。
車?yán)锶讼崎_了車窗簾,一只白玉般骨節(jié)分明的手露了出來,遞出了一封信:“有人多管閑事,你一起處理了!”
魏子斌恭敬地伸手接過信,指尖觸碰到車?yán)锶说闹讣?,如冰的觸感讓他心口一凜。
沒等他細(xì)看,車簾已經(jīng)放下了。
蕭遙他們的隊伍已經(jīng)往前走遠了,前行的路已經(jīng)無阻礙,馬車啟動。
魏子斌退后了幾步,目送著馬車走遠,才打開了手中的信。
信里有幾個字眼讓魏子斌眸光緊縮,他蹙眉想了一下,又松開了眉頭,轉(zhuǎn)身走了。
……
“咚咚咚……”
彭大嬸敲響了縣衙門口的登聞鼓,和自己帶來的姐妹們一起大聲叫道:“民婦冤啊……求縣令大人為民做主!”
一連喊了十幾聲,可縣衙大門里卻沒有絲毫動靜。
“咚咚咚……”
彭大嬸繼續(xù)用力敲。
又等了好一會。
幾個當(dāng)值的衙役大步走了出來,持刀劍站在門口。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瘦高主薄也跟著走了出來。
他顎骨很高,臉上沒幾兩肉,出來就高聲嚷嚷道:“你們這是要做什么?有冤屈把狀子遞上來,抬了死人,還聚集這么多人來是想鬧事嗎?”
彭大嬸帶頭跪了下來,高舉著章強他們幫寫的訴狀就大聲道:“孫主薄,我們不是想鬧事,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求大人為民做主……訴狀在此,還請縣令大人開堂審案!”
孫主薄示意一個衙役去接訴狀。
衙役跑下來,收了彭大嬸幾人的訴狀,就拿上去給孫主薄查驗。
孫主薄草草看了幾眼,就一撕為二拋在地上,冷笑道:“你們的訴狀完全是無稽之談,首先控告百草堂藥材收費不合理就站不住腳。人家百草堂是藥鋪,如今藥材緊缺漲價是天經(jīng)地義的,難道你們要吃飯,他們不要吃飯的嗎?”
“其次,說吳縣令勾結(jié)百草堂,欺壓百姓,就是污蔑,你們有證據(jù)嗎?沒有證據(jù)就是誣告!誣告朝廷命官,按律法要責(zé)打四十大板!”
孫主薄威懾地環(huán)視了眾人一圈,高聲道:“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本主薄也不想為難你們,不想遭皮肉之苦,就趕緊散了,否則大刑侍候!”
彭大嬸被氣得渾身發(fā)抖,她高聲吼道:“孫主薄,你好好看狀紙了嗎?我們的親人都是死于天行病的,天行病是時疫,會傳染的!”
“這段時間,縣城里不斷死人,百草堂還囤積藥材,完全無視我們的死活,縣令不想辦法控制時疫,是要把我們整個縣城里的人都逼死嗎?”
孫主薄沒等彭大嬸繼續(xù)說,就吼道:“你這婦人別胡說八道蠱惑人心,哪有什么時疫,死的人都是身體不好病死的。今年澇災(zāi),疾病多,死人很正常,別的村鎮(zhèn)也有不少人死亡,難道也是因為時疫死嗎?”
“你再造謠生事,本主薄就治你的罪!”
彭大嬸已經(jīng)豁出去了,她一把掀開了蓋在小兒子身上的白布,吼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如果我兒子真是自然病死的,我無話說,可他才二十二??!”
“自從患了這個病,短短也就十多天就病死了,這正常嗎?我夫君病死了,我小兒子病死了,我大兒子也病得奄奄一息,一個家里連續(xù)不斷有人病倒,病狀死狀相似,這還不是時疫嗎?”
不少人跟著就嚷嚷道:“對,這根本不正常,我們家里也是一個人病倒了,接連不斷有人病倒……再這樣下去,我們?nèi)叶妓澜^了!”
“孫主薄,把縣令叫出來,他今天一定要給我們個說法!”
“對,百草堂的藥一副就賣五兩銀子,我們買不起,他不為我們做主,我們就去搶百草堂了!”
眾人的叫聲此起彼伏。
孫主薄見民怨沸騰,就想殺一儆百,他高喝道:“拿下那婦人,她污蔑造謠,蒙蔽民眾,打四十大板以儆效尤!”
幾個衙役就沖了上來。
蕭遙一直在旁觀,看到這一幕,就沖上前擋在彭大嬸面前,厲聲喝道:“誰敢!”
“孫主薄,百姓有冤,就要上告,你憑什么不經(jīng)調(diào)查就定彭大嬸污蔑的罪?是非曲直,用事實依據(jù)說話,我們一樁樁都寫得明明白白,我們經(jīng)得住查,百草堂和縣令經(jīng)得住查嗎?”
孫主薄嗤笑一聲:“查我們縣令?你們沒資格……你們愣著干嘛,還不把她們兩抓起來!”
孫主薄一聲令下,那幾個衙役就往蕭遙和彭大嬸沖了上來。
“狗官要官官相護嗎?行,不給我們活路,我們今天就全死在這……”
跟來的梁洪和章強等人搶上幾步,攔在了蕭遙和彭大嬸前面。
“來,要大刑侍候嗎?就先拿我老梁開刀!”
梁洪嘶聲吼道:“澇災(zāi)已經(jīng)害得我們食不果腹,與其餓死病死,倒不如痛快點死……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他挺著胸,迎著衙役們的刀劍一步步逼過去。
章強等人也不示弱,一起挺起胸往前走。
他們的舉動帶起了其他人的情緒,眾人都默默地跟著一步步向前。
那些衙役被這黑壓壓的人群陣仗嚇到了,本能地一步步往后退。
孫主薄也被嚇得冷汗直冒。
這……這要如何收場呢?
這時,就聽后面“汪汪……”幾聲狗吠。
唆唆……
兩條黑色的閃電飛閃而過,疾風(fēng)一般卷向蕭遙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