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燼看向似懂非懂的小姑娘:“承恩侯府雖然家底都差不多敗光了,但破船還有三千釘,怎么著也還有點老底子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賣出去,價錢肯定會被壓得很低,他們也沒有時間多拉扯,賣給誰都是虧,可要是最后落在知玥手里……知玥,你不痛快嗎?”
不痛快嗎?怎會不痛快!
余知玥眼睛都紅了,興奮的手緊握成拳:“姑娘,我要怎么做?”
蘭燼笑著看向常姑姑。
常姑姑笑著福身:“姑娘放心,這事交給我,一定都給知玥弄到手里來。不過……”
余知玥忙接話:“姑姑有話請說?!?/p>
“這鋪子,是不是也要委托給我們‘逢燈’打理?”
蘭燼無語的看向常姑姑:“你該改名叫雁過?!?/p>
常姑姑順著雁過往后一接,那不就是拔毛嗎?她頓時笑了:“可惜難聽了點,不然我取這個字如何?我及笄后沒有取表字呢!”
蘭燼轉(zhuǎn)過身去不看她:“趕緊定下來去辦?!?/p>
“是?!背9霉脩?yīng)得響亮,看向余知玥就要好說歹說,不等她開口小姑娘已經(jīng)點了頭:“無論能買進來多少,我都委托給‘逢燈’,和其他產(chǎn)業(yè)一樣,‘逢燈’得兩成純利?!?/p>
“果然是同要好伴,住要好鄰,知玥這爽利模樣有點姑娘的影子了?!?/p>
余知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學得姑娘三分本事,聽常姑姑這么說又喜又憂,偷偷看了姑娘一眼,見她并未否認這話,開心得臉都紅了。
不過:“需要準備很多銀子吧?我不知道能不能拿得出來。”
“這都是小事,‘逢燈’先墊著?!背9霉盟惚P打得啪啪響:“我讓人去留意,得先弄清楚承恩侯府要賣的產(chǎn)業(yè),知玥,你想出面嗎?”
“如果不麻煩的話,我想出面?!庇嘀h咬了咬嘴唇:“我想看到他惱,看到他氣,但是拿我全無辦法,我想站到他面前,看到他落魄的模樣?!?/p>
“那我們就卡著時間去,讓他想悔都沒辦法……”
“不可。”蘭燼打斷常姑姑的話,一口否決:“你如果只是想達成這個目的,很容易做到。但你若出手以低價買走侯府產(chǎn)業(yè),就算你做得光明正大,就算你理直氣壯,事實上也是在落井下石。你們不是在商言商的關(guān)系,這件事別人能做,你不能?!?/p>
余知玥受教:“那我就不出面了。”
常姑姑從這些話里知道了姑娘的意思,把野了的心收了收,道:“那我找個眼生的人出面,壓價的時候手下留情,會比其他人的多出一點,就算將來這事掀出來了,也得夸一聲知玥念舊情。”
蘭燼點點頭,又提醒她:“把握好時機,早了容易給人留口子,晚了容易被人先下手?!?/p>
“是,我這就去忙。”
看著常姑姑離開時那稱得上雀躍的背影,蘭燼有點無奈,明明從不貪銀錢,偏偏就喜歡把銀子往回摟,摟回來后怎么分配,她能得到多少,對她來說反而最不值一提。
她就是喜歡掙回來銀子的感覺。
“常姑姑真是越來越鮮活了。”章臨驍笑著給她添茶:“和才相識時比,像變了個人?!?/p>
“這樣很好?!?/p>
“確實很好?!?/p>
蘭燼看向想離開但是又有話想說的知玥:“有話就說?!?/p>
得了指令,余知玥絞著手指垂下視線,道:“我明日想去城門,什么都不做,就站在那里,讓他們看到我??吹轿?,他們就知道我看到了他們狼狽的樣子?!?/p>
“既然去,那就備下一份程儀,大大方方的去?!?/p>
余知玥抬起頭來,神情有些驚喜:“您允了?”
“為何不允,送行而已?!?/p>
“我去準備一袋子銅板,要不是得做做樣子,我一個銅板都不……”對上姑娘淡淡的眼神,余知玥不由自主就收了聲。
“這么做的后果,你想過嗎?”
余知玥沒想過,她只想出氣,想……讓他后悔。
“你送他一袋銅板,這么赤裸裸的羞辱,會讓他當眾把那一袋銅板倒出來或者全部扔地上,到時,你打算怎么辦?”
余知玥咬住下唇,她沒想這么多。
蘭燼本不想多說,她沒有教導別人家孩子的熱情,但想到在黔州當牛做馬的齊新成,她還是多說了幾句。
“如果是我,我會用銀元寶將袋子撐得鼓鼓囊囊送到他手里,行上一禮,祝他平安抵家,并告訴他京城的產(chǎn)業(yè)你會打理好。既出了氣,又讓他們什么都做不了,外人還要夸一聲有禮有節(jié)??此剖裁炊紱]做,但其實什么都做了。用一點銀子就能兵不血刃,為什么非得用兩敗俱傷的方式?傷他一千,自損為零,不痛快嗎?”
余知玥紅了眼眶:“沒人教過我這些。”
“不必教,你只需要開闊眼界心胸,自然而然的就知道怎么對自已好了?!碧m燼把帕子遞過去:“你要學會不自傷?!?/p>
余知玥握緊了手帕,就像握緊了自已能抓住的浮木:“姑娘的話,我都記下了。”
“我的話也沒那么重要,遇事做決定時想想是不是會傷到自已就行了。”
要記著的,余知玥心想,她以后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先想一想姑娘這番話。
“明日,姑娘可以陪我一起去嗎?”怕被拒絕,余知玥立刻又道:“姑娘不用下馬車,知道身后有姑娘在,我就有底氣?!?/p>
想著明日無事,蘭燼便點了頭。
余知玥頓時笑逐顏開,起身告退。
待人出了門,蘭燼才想起來她把自已的手帕順走了。
一轉(zhuǎn)頭,見章臨驍笑得意味不明,她道:“你是不是在心里罵我?”
“這是怎么聯(lián)想到的?”
“感覺。”
章臨驍給她添茶:“我就是想到我們認識的時候,你明明一臉‘怎么還沒死’的表情,但還是遵守諾言把我拖回了家?!?/p>
蘭燼疑惑:“這和剛才我們說的話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剛才也是一副不想多說的模樣,但嘴上很誠實的教了她?!?/p>
“你果然是在心里罵我。”
章臨驍笑了起來:“怎么又聯(lián)想到罵你?”
“你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我嘴硬心軟嗎?不是罵我是什么。”蘭燼輕撫小拇指上的疤痕:“你覺得黔州養(yǎng)得出心軟的人?”
養(yǎng)不出,章臨驍在心里道,但是你的底子打得太好了,在黔州數(shù)年也沒有把你內(nèi)里的東西磨滅,不心軟,但有些東西已經(jīng)融在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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