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棠回得比預(yù)期的晚。

不等姑娘問，她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陣噼里啪啦。

“我去各處打聽了，還使銀錢買了消息，確定了才回來。林大人本是舉薦五皇子前去，以尚書左丞徐壁為首的一眾人提出異議，說五皇子母族在那里，再遭災(zāi)日子也不會過得差，百姓早就對他們心存不滿。五皇子前去，百姓只會以為他要借母族的勢力強(qiáng)行鎮(zhèn)壓，到時恐怕不但平不了民憤，還會激動更大的民變?！?/p>

這個理由雖然扯，但是也扯出道理來了，蘭燼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意外，朝堂向來就是個爭斗的地方，事實不重要，只要說出來的理由能把對方壓下去就行。

“還有還有?！闭仗恼f得興起，傾身上前唾沫橫飛，蘭燼身體微微后仰避開。

“林大人反對，說正因為五皇子母族在當(dāng)?shù)赜型?，借他們之力能更快平息民憤。五皇子的人也?jù)理力爭，朝中為這個問題吵幾天了，皇上今天才定下由四皇子前去。”

蘭燼輕輕點頭。

若是五皇子前去，借母族的勢力鎮(zhèn)壓，再使懷柔手段安撫，多花些時間也就平息下來了。如今還沒到完全活不下去的時候，只要能讓百姓每天吃個半飽，他們都會聽話。

可派了四皇子前去，他本就是個急功近利的性子，再加上如今正是奪位的關(guān)鍵時刻，他不敢久離京城，手段只會更加粗暴。

“去打聽清楚哪些人同去。”

“就知道姑娘你會想知道這個?！闭仗牡靡庖恍Γ瑥膽阎心贸稣鄣盟乃姆椒降募埻七^去：“要不是為了弄清楚這個，我哪會這么久才回。”

“長進(jìn)了?！碧m燼夸了一句，打開紙張，看著最前邊的名字就是徐永書笑了，知道是徐壁一力推舉四皇子前去，她就猜到了徐永書必會一起前去。

世家子通常不會外放為官，跟著實力強(qiáng)大的皇子外出辦差，是他們?yōu)樽砸奄N金的最好機(jī)會。

尤其這次的差事還是平亂，這政績可是實打?qū)嵉?，徐壁肯定會讓長子前去貼這層金。

掃了其他名單一眼，毫不意外還有幾個世家子同去。

將紙張按著折痕重新折回去，蘭燼的心越加沉靜，思維更加清晰。

跟著皇子辦差，有利有弊。

辦好了自然是大家都得功勞，可辦得不好了，皇子最多挨幾句訓(xùn)斥，其他人卻是要背鍋的，同去的人里，皇子之下誰最大，最大的責(zé)任就是他的。

從這份名單來看，皇子之下話語權(quán)最大的，就是徐永書。

以四皇子的性格，這差事他會強(qiáng)行鎮(zhèn)壓，一時間能嚇住人，可等他自以為辦好了離開，百姓反彈，只會比之前更亂。

蘭燼摩挲著尾指上的疤痕，這幾天她一直在想要怎么設(shè)局殺徐永書。

現(xiàn)在，她有主意了。

江南富庶，在那里，有三家‘逢燈’，這幾年她的重心也在江南，如今，可以派上用場了。

鋪開紙筆寫了三封信，蘭燼一一裝好封口，道：“派人將信送去黃裕、松齡、新豐三地的‘逢燈’，要快，必須趕在孟琰他們到達(dá)之前按我的交待做好安排。另外，讓文清找機(jī)會過來一趟?！?/p>

“是?！?/p>

安靜的屋內(nèi)，蘭燼靜坐著，在心里一遍遍打磨自已的計劃。

想著想著，她想到了林棲鶴，明明都有本事不讓大災(zāi)之后生大疫了，不可能平不了最開始百姓那點怨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故意的。

她心下也有懷疑，覺得林棲鶴是不是故意留下這個尾巴給人收拾，換而言之，這是他特意留給某個特定的人添政績的。

如果他是在幫四皇子，以四皇子的性格，他是打錯算盤了。

如果說四皇子去江南平亂是他的真正目的，那徐永書呢？在他的預(yù)料之中嗎？

她的這個計劃里，林棲鶴是最大的變數(shù)，如果他介入，這個局就不一定能成。

在這京城，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

她的計劃，就是建立在這一點之上。

前提是，不會有另一條大魚突然出現(xiàn)擾亂局面。

文清來得很快，算著時間，怕是得著消息就過來了。

“我說心里悶得慌，想出門透透氣，司樂沒有攔我?！蔽那灏训首右频焦媚锷磉吘o挨著她坐下：“我在馬車上換了衣裳，戴著帷帽，隔著兩條街走過來的，沒人看到我?！?/p>

蘭燼知道她出來一趟不容易，也擔(dān)心她出來久了挨罵，下次出來更不易，直接說起正事：“徐永書離京了，走之前他有和你說什么嗎？”

“他讓身邊的管事來了一趟，讓我不用擔(dān)心，他不在期間也安排了人護(hù)我周全?！?/p>

為了一個女人設(shè)這么大一個局，并且愿意耗進(jìn)去這么長的時間，蘭燼也得承認(rèn)，這是一個優(yōu)秀的獵手。

所以更不能留。

“陳維這段時間來找你多嗎？”

“隔一日就來，不出意外，今晚又會過來。”文清挽住她的手：“姑娘想讓我做什么？”

“后日‘月半彎’典拍名單上我沒看到他，你想辦法讓他知道這事，我要在典拍上看到他?！?/p>

“好?！蔽那逡豢趹?yīng)下，這事不難辦，不過：“姑娘想達(dá)成什么目的？我知道點情況更好掌握度?！?/p>

“我在布局?！碧m燼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你不是要徐永書死嗎？”

竟是因為她的事……

文清看著姑娘，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不止是為你，我和徐家也有仇，不用這么感動?！碧m燼垂下視線，她可不是什么爛好人：“務(wù)必讓他去?！?/p>

“姑娘放心，就算他這兩日不來，我也定會讓他出現(xiàn)在典拍上?！?/p>

蘭燼輕輕點頭：“徐永書肯定留了人看著你，你把戲唱好，讓他知道你對陳維和對其他人有些不同?！?/p>

文清不解：“陳維也不是第一天向我獻(xiàn)殷勤，徐永書根本不把他看在眼里，從未說過什么。”

“那是因為你一直對陳維不假辭色，所以他能高高在上的看陳維上竄下跳?！碧m燼輕笑：“可若是，你被感動了呢？”

文清明白過來：“他費這么多心思布下這天羅地網(wǎng)，不會讓陳維撿了便宜?！?/p>

“這么美的一張臉，怎么能是便宜呢？”蘭燼輕撫她的臉：“可惜投胎在護(hù)不住你的文家?！?/p>

文清把臉埋入姑娘的肩窩，好一會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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