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許盡歡之前,阿滿還經(jīng)歷了一次起伏。
新來的舞伎性格潑辣,不到三個月,駙馬便厭惡了,隨手就把她送了人。
恰巧那一晚,阿滿睡不著,穿著白紗衣,跑去月下一舞,舞到動情時,想著自己未知的命運,眼淚又流下來。
這一幕恰好被駙馬瞧去了。
她,又重新得了寵。
后來,駙馬告訴她,那日他像是看到了一個,從天上下凡來的仙女。
公主府里,沒有哪個失寵的舞伎,又重新得寵的。
這一下,她成了公主的眼中釘,肉中刺。
公主恨她,想讓她死。
然而這次的復寵,只有短短的一個月,一個月后,新的舞伎進府來,她又成了隨手一扔的抹布。
公主的報復,隨之而來。
她頻頻在府里宴請客人,酒過三巡,舞伎上場。
一曲跳完,公主便命令舞伎們陪酒。
舞伎的命,都在公主手上捏著,誰敢不從。
別的舞伎陪的,都是些風度翩翩的王孫公子,而她阿滿陪的,卻都是些好色之徒。
那些人灌她酒,對她上下其手。
她穿著的是最薄的紗衣,根本擋不住那些手的輕薄,也不敢躲,只能強顏歡笑地受著。
回到房里,脫下薄紗,身上早就被掐得青青點點。
酒席上,駙馬也常常會在。
曾經(jīng)在他身下承歡的女子,被別的男人輕浮去,他的臉上沒有半點難過。
甚至酒喝多了,還狂言說:“你們可知道,阿滿的腰肢最軟,跟柳葉兒一樣,輕輕一掐,就斷了。”
話落,所有人哄堂大笑。
唯有她,臊得滿臉通紅。
她突然明白了,為什么舞伎吃著公家飯,世人還都看不起,因為她們下賤啊。
可是,她和這席上的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都是從娘胎里出來,落地的第一聲都是哭。
都長著一個腦袋,兩只眼睛,一張嘴巴,也沒有少條胳膊,少條腿啊。
都是開心了會笑,傷心了會哭。
走到最后,都同樣會死。
憑什么,她就要比別人下賤呢。
憑什么呢?
夜里,她躺在床上,眼淚都要流盡了,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
老天,從來不會讓一個人真正的走到絕路,所以才有了絕處逢生這個詞。
幾天后,府上來了個畫師,給公主作畫。
畫師一來就是十天,這十天,公主府安安靜靜,沒有宴請。
駙馬也不往外頭跑了,老老實實陪在公主身邊。
夫妻二人吃飯,喝茶,賞花,賞月,同床共枕,假裝恩愛的跟什么似的。
很快,有關畫師的消息,便傳到了阿滿的耳中。
說是叫許盡歡,長得高高瘦瘦,還十分的俊秀。
說他的人,比他的畫還要受人歡迎。
說這人作畫,必須寸步不離地跟著入畫的人十天。
說他生性豪放,口無遮攔,當著公主的面,說駙馬是繡花枕頭一包草,就長了一張臉,別的什么都沒有。
還說他風流成性,不管是看公主,還是看別的女人,永遠是一副色瞇瞇的樣子。
最后說,自打許畫師上門,公主嘴角常常含著笑,人都似乎年輕了許多,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這些消息,阿滿沒有往心里去。
人可以心比天高,但不能沒有自知之明。
書畫同源。
字寫得好的,和畫畫得好的,都被人尊稱一聲先生,他們都是讀書人。
讀書人最是清高,也最看不起她們這些靠出賣色相,求一席容身之地的女人。
十天后,畫作完成,公主滿意極了,傍晚和駙馬一道宴請畫師,還叫了好些人作陪。
酒過三巡,舞伎上場助興。
一曲跳罷,她被安排在一個近五十的老男人身邊陪酒。
老男人叫管應,是駙馬的親舅舅。
這人一口黃牙,滿嘴口臭,最惡心下作的是,這姓管的像是幾輩子沒見過女人似的,手常常往她要害的地方摸。
阿滿苦不堪言。
今日姓管的更過分了,將她整個人圈在懷里,臭烘烘的嘴巴拱上來,在她身上到處亂親。
阿滿不敢掙扎,只有含著淚,把臉東一躲,西一藏。
席上有人敬酒,阿滿推不過,吃了幾杯,很快,臉像桃花一樣,粉嫩起來。
暖光下,一個女人面帶桃色,又眼含水波,那是何等的春色。
管應看得心火勾起,一把撕了她外頭披著的那層薄紗,叫嚷著要吃她嘴里的酒。
她掙扎著把頭左右搖擺,掙扎不過,兩行熱淚順著眼角流下來。
管應一下子被敗了興兒,抬手就是一巴掌:“賤人,在老子面前裝什么貞女?”
這一巴掌把她打翻在地。
她不敢頂嘴,只有將身子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家中的舞伎得罪了客人,要么拉出去打一頓,要么索性把舞伎送給客人,由客人帶回府處置。
阿滿清楚的知道,她的下場是被管應帶回去。
公主每回都把她安排在好色之徒的身邊,為的就是逼她出錯,再把她送人。
這是他們夫妻二人的心照不宣。
果然,公主看了駙馬一眼,見他沒什么反應,便清了清嗓子道:“我府上的婢女不知禮數(shù),頂撞了……”
“公主殿下,你答應給我的賞賜,還沒有兌現(xiàn)。”
一個聲音橫出來,十分無禮地打斷了公主的話,公主卻好脾氣地笑了笑。
“我倒是忘了,說吧,要什么?”
“我、要、她!”
話落,四周再沒了聲音。
忐忑中,阿滿抬起頭,尋聲望去,首先入眼的是一根修長的食指。
那食指骨節(jié)分明。
順著那食指再看過去,卻見男人懶懶地倚在女人的懷里,領口敞開,露出一片胸膛,臉上幾點胭脂,風流從眼底漾到了眉梢。
正是畫師許盡歡。
公主的笑變得不自然:“這種不知尊卑的小賤人,你要她做什么?”
“除了她夠媚,夠騷之外……”
許盡歡勾起一點笑:“我還想嘗嘗駙馬說的,輕輕一掐,就能把腰掐斷了,是個什么感覺。”
沒有人說話。
駙馬和公主的臉,同時沉了下來。
許盡歡朝公主舉了舉杯,“別小氣呀,大不了我玩膩了,再給公主送回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