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軟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但能肯定,某個位置肯定發(fā)生了意外。
“先出去。”
寧軟說道。
“???”墨風猶豫不決,攥著燈盞的手心全是冷汗,“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入夜了,上去后一定會遇到那些邪物!”
兩名新來的‘俘虜’也是面色慘白,震動愈發(fā)強烈。
青鱗族修士急聲道:“不能再等了!出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繼續(xù)在下面藏著就是找死!”
說完,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朝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那里還有著他們打出來的洞口。
他一跑,血蝠族也跟著跑。
寧軟沒有阻攔。
因為她也覺得這個時候,上邊或許會比下邊更安全一點。
沒有廢話。
她直接從手中射出藤蔓,將墨風快速捆了個結(jié)實。
拉著他就追著兩個俘虜離開的方向而去。
墨風:“……”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
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站在了冰層之上。
黑夜下,手中燈盞散發(fā)著昏暗的光芒,只能勉強照亮周身丈許范圍。
刺骨凜冽的寒風裹挾著狂暴寒氣,無數(shù)細小的冰刃刮過皮膚。
墨風直接就被凍得一個哆嗦。
而另外明明修為更高的兩個俘虜,更是已經(jīng)冷得瑟瑟發(fā)抖。
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到他們臉上在這片刻間凝結(jié)出的寒霜。
“這鬼天氣……怎么會突然變得這么冷?”
血蝠族修士急忙用靈力護體。
可饒是如此,也還是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寒氣,正在一寸寸侵入體內(nèi)。
青鱗族修士也同樣如此。
但他眼尖的注意到了寧軟和墨風。
他們都快冷死了。
可這兩個……
一個純粹是毫無反應,仿佛感覺不到寒氣。
另一個或許是感受到了,但也頂多是覺得稍微有點不舒服,根本就沒有太大影響。
寧軟也就罷了。
但墨風是怎么做到的?
他正要開口詢問。
腳下忽然就傳來一聲沉悶至極、令人心悸的轟隆巨響!
所有人下意識朝著下方投入神識。
和之前一樣。
神識無法進入冰下。
寧軟一抬手,碩大火龍就從掌心飛出。
繞著洞口飛了一圈。
最后懸停在半空之中。
借著火光,眾人才終于以肉眼看到下方駭然的景象。
全塌了!
所有被他們破開了冰層的建筑,無一例外,倒塌了一片。
冰下赫然已成廢墟。
而詭異的是,下方的世界天塌地覆,傾頹一片。
可他們腳下所踩著的冰層,竟然紋絲不動,連一點裂痕都沒有!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界限,將上下徹底隔開。
這顯然是極不符合常理的。
就在這時,血蝠族修士猛地指向他們剛剛逃出來的那個洞口,語氣中滿是難以置信:“洞!洞口……它在……它在合攏!”
“?”
寧抬眸看去。
只見火龍映照下,冰層洞口的邊緣冰壁確確實實正以一種緩慢卻清晰可見的速度……“生長”著!
照這個速度,用不了一炷香的時間,這個唯一的洞口就能徹底消失。
重新被冰層覆蓋。
“怎么會這樣?”墨風用力踩了踩腳下冰層,表情難看,“這冰好像更堅固了!”
他話音剛落。
腳下忽然又傳來之前還要更加強烈的震感!
下一瞬——
耳邊就傳來一道極為恐怖的爆炸聲……
這也是所有人意識消失前聽到的最后的聲音。
……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
“快逃……”
“快逃啊……”
寧軟意識恢復的剎那,就有人從背后推了她一把,推得很重,險些讓她當場摔倒在地。
寧軟站穩(wěn)身形,反手就想一拳打過去。
可也就只是想想……
念頭落下,拳頭卻并沒有配合她。
準確來說就是——她好像對自已的身體失去了控制!
“……”
穩(wěn)住身形之后,她就又被迫奔逃。
就像是被無形的絲線操縱的木偶。
雙腿完全不受控制的踉蹌奔跑。
喉嚨里還發(fā)出連她自已都感到陌生的、嘶啞而驚恐的喊聲,混雜在周圍震耳欲聾的哭嚎與尖叫聲中。
“快逃——他們來了!”
“往門戶跑!快去門戶!”
“不,不行,他們堵住了門戶,往祭壇跑!都去祭壇!”
“……”
寧軟被迫轉(zhuǎn)動脖頸,視野所及,再不是冰川。
身邊也沒有了墨風和那兩個俘虜。
而是倉皇失措的咒鴉族——
無數(shù)的咒鴉族!
男修,女修,幼崽……
個個皆是面色慘白如紙,灰黑色的羽翼或是緊張地收束在背后,或是驚慌地半張著,卻無人騰空飛起,仿佛有什么力量將他們死死摁在這片絕望的世界。
奔逃間,她也終于看清了自已的此刻的形貌。
‘看到了’ 自已同樣生著一對較小的、尚未完全豐盈的灰黑色羽翼。
皮膚是咒鴉族特有的蒼白,手指纖細,指尖卻透著不健康的青灰色。
她也成了……咒鴉族!
不。
又或者說,不是她變成了咒鴉族。
這具身體本就不是她的。
她也沒法控制。
只有意識。
這種感覺更像是看了一場深度沉浸式的電影。
她甚至能感應到奔跑時耳旁帶來的呼嘯聲。
太真實了。
“咒鴉一族,妄圖窺探天機,逆改天命,今奉無上仙諭,降下煌煌天威,盡誅爾等悖逆之族!”
夾雜著恐怖威壓的聲音突然在蒼穹響起。
毫無征兆。
聲若九天神雷在同一瞬間炸裂,震得大地嗡鳴,空氣震顫。
每一個字都帶著無上的威嚴與恐怖,穿透耳膜,直抵靈魂深處。
奔逃中的咒鴉族人盡皆神魂戰(zhàn)栗。
修為稍弱者更是當場七竅溢血,踉蹌倒地。
就比如說……寧軟現(xiàn)在的這副身體。
她突然就趴在了地上……
身體雖然不是她的。
可意識是啊。
此時此刻,她就只想看看是哪個裝逼怪在背后說話。
總有一天,她得打回去!
記下了!
正當她認真記小本本的這一刻。
頭頂蒼穹之上……無數(shù)身影自翻涌的云層中顯現(xiàn)。
如同懸于眾生之上的神祇,漠然俯視著下方或倉皇奔逃,又或躺在原地痛苦掙扎的咒鴉族。
目光冰冷而疏離,仿佛在看一群注定湮滅的蟲豸,而非共同追尋大道的道友。
“咒鴉一族,實不該擅窺天命,妄動因果,為何非要去追根究底,探尋不該知道的東西?可惜了,咒鴉一族還是很有天賦的。”
又有聲音于高天響起。
比起之前像是某種旨意一樣的聲音而言,此刻這聲音就顯得正常了許多。
寧軟很想抬頭看看。
可她辦不到。
但有人能辦到。
牧憶秋此刻就正在逃跑之中。
兩只腿跑的飛快。
一邊跑,又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天上那群‘不速之客’。
然后,大腦徹底宕機。
整個意識都是震驚的。
她不敢相信自已看到了什么。
可她就是親眼看到了!
天上這群修士,形形色色,各族都有。
其中就包括人族。
而這位口中說著可惜的,就正是人族!
一名身著星袍、頭戴玉冠的人族修士。
目露惋惜的掃過下方如同螻蟻般奔逃的‘他們’。
在他旁側(cè),周身環(huán)繞著灼熱火焰的炎族青年聞言,嗤笑一聲,指尖把玩著一縷跳躍的火焰,語氣輕佻而戲謔:“可惜?你們?nèi)俗逭媸菓T會做老好人,心腸太軟可不是好事,小心人族也成下一個咒鴉族,我可是聽說,人族某些老家伙也不太聽話了,哈哈哈,你看他們逃竄的樣子,像不像被火燎了窩的蟲子?倒是頗有趣味?!?/p>
他說著,隨手彈出一縷火星,那火星迎風便長,化作一團熾白的火球。
精準地落入下方一處被之前聲音震倒了一片的咒鴉族區(qū)域。
這里多是修為低者。
他們甚至連逃跑都做不到。
只能絕望地看著火球砸下。
瞬息間,這片區(qū)域就已化為一片焦土,慘叫聲戛然而止。
“?。?!”
牧憶秋看得心驚。
但她很快就看不到了。
因為她現(xiàn)在這具身體的主人連頭都不敢再回,拼了命的往前方跑。
身后。
半空中說話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但儼然已經(jīng)換了人。
“哼,無趣。”
說話的修士聲音沉悶如雷。
寧軟感覺到自已的視線終于向上微抬。
抬得不多。
但余光已能看見高空上的那群修士。
和她想象中的大軍壓境不同。
這些修士加起來也才五十個,
看起來也不少了?
可這五十名修士,就敢一人一句滅了整個咒鴉一族。
這就很恐怖了。
聲音沉悶的修士又開口了:
“盡早清理干凈,完成仙諭,何必與將死之人浪費口舌?”
這一次,寧軟看清了。
說出這話的修士正是蛟族。
只是他沒有維持人形。
而是自已的種族原型。
聲音落下之后,他巨大的龍爪虛按,就直接截住了一部分逃跑的修士。
沒有多余的廢話。
這些修士連還手之力都沒有直接爆體而亡。
滅殺了一部分咒鴉族的他沒有停手,率先沖了出去。
如同捕獵的猛獸,正在自已的地盤肆意擊殺外來者!
見他已動了手。
其他修士自是不慢。
也紛紛開始獵殺行動……
炎族修士旁邊不遠處,一位氣質(zhì)清冷的人族女子微微側(cè)目,眸間瞥到對方又開始朝著一群咒鴉族修士出手。
卻沒有選擇直接擊殺。
而是像玩耍一般的戲弄這些修為不高,已經(jīng)恐懼到只能憑借身體本能做出反應的低階修士。
她微微蹙眉,嗓音空靈卻帶著疏離:“炎奚,仙諭只言誅滅,未言虐殺。給予他們一個痛快的終結(jié)便可,何必如此?”
她并未出手阻止,只是靜靜懸浮著,周身寒氣彌漫。
那被稱為炎羲的炎族青年哈哈大笑:“你們?nèi)俗寰褪且?guī)矩多!仙諭只說結(jié)果,又沒規(guī)定過程。反正都是要死,讓我找點樂子又如何?”
他說話間,又一道火鞭抽出,將幾個倉皇飛起的咒鴉族人凌空抽爆,化作幾團黑羽紛飛的火球。
“住手!”
一道暴怒聲自遠處傳來。
聽到這聲音,不只是寧軟,所有無力趴在地上的咒鴉族修士全都艱難抬頭。
灰敗的瞳孔中映出來者的身影。
原本死寂的眼底猛地迸發(fā)出一絲微弱卻真切的光亮。
干裂的嘴唇無聲地囁嚅著,混合著血沫發(fā)出近乎哽咽的喘息。
他們被絕望碾碎的脊梁,似乎在這一刻試圖掙扎著挺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
甚至有人已向來者激動呼喊:
“王來了!”
“王來救我們了!”
朝著這邊飛來的咒鴉族強者遠不止一個。
還有數(shù)十道身影。
甚至大部分修士的氣息,都遠在那群圍殺咒鴉族修士的敵人之上。
可盡管如此。
這群衣著華麗,眸光淡漠的外來修士,也仍舊絲毫不慌。
“這就是你們奉行的天理?這就是你們標榜的正道?”
“什么道?太可笑了!這世上哪兒來的道?”
最先感慨的咒鴉王語氣悲愴。
他抬頭望天,似是在質(zhì)問這群修士,又像是在質(zhì)問上天:
“你們當真給過我們道嗎?”
“我等一心求道,又算什么?算你們……”
他話音未落,就已被那位神情淡漠冰冷的人族女修所打斷:
“遵從仙意,自然有道?!?/p>
“不尊,當滅?!?/p>
女主緩緩抬手。
纖細修長的中指輕摁眉心。
然后緩緩收回右手。
而被她摁的眉心處,一枚繁復而玄奧的冰藍色印記緩緩浮現(xiàn)!
那印記似花非花,似紋非紋,更像是一枚被極度凝練、蘊含著無上法則的古老符文。
別人可能沒什么感覺。
但寧軟清晰的感應到了。
仙器的氣息!
不。
和仙器又不太一樣。
但是又好像有著共同點。
它出現(xiàn)的那一刻,寧軟都隱約感覺到了久違的寒意。
不是心理上的。
是身體上……這具不屬于她的身體,正被冷得輕微顫抖。
符文流轉(zhuǎn)著神圣微光。
映照著她更加看不出任何情緒的雙眸,讓她本就清冷的氣質(zhì)更添了幾分非人的、如同天道化身般的威嚴。
她好像,和之前不一樣了。
但人又還是那個人!
“仙諭即天意?!?/p>
“逆天者,自當湮滅。”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眉心那冰藍色印記驟然發(fā)出刺目耀眼的光芒。
極致的寒氣,正以她為中心,迅速向整個世界擴散。
她并未結(jié)印,也未念咒,只是緩緩抬起了那只纖白如玉的手。
五指微張,并非指向任何人,而是虛按向整片天地。
就在她抬手的一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