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和人私通的成了葉緋霜,還被狼狽不堪地趕出了鄭家。
當時他還想,他一定會相信她、給她洗清冤屈。
結(jié)果昨晚的夢顯示,他并沒有相信她,甚至還剝奪了她的正妻之位。
難道他也做了貶妻為妾這種混賬事?!
非但如此,聽她的意思,她和人私通,還是他一手設計的?
怎么可能!
陳宴用力搓了一把臉,起身下地,大步往外走。
青岳剛走到房門口,就見房門從里邊打開,一道白影風也似的從房中飄出,轉(zhuǎn)眼便出了院子。
青岳連忙追上去:“哎,公子,公子!”
陳宴腳步不停,牽出馬來,翻身上去。
“公子,咱們得回潁川去!”青岳攔住他,亟聲道,“老太爺回來了,受了傷,情況不太好!”
聽到祖父受傷,陳宴一把勒住韁繩。
青岳覺得他家公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十分糟糕,臉色白得幾乎透明,眼睛卻是紅的,眼中血絲遍布,仿佛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耗盡精力的廝殺鏖戰(zhàn)。
青岳的話讓陳宴冷靜了下來。
是了,他去問葉緋霜又有什么用呢?她什么都不會告訴他的。
況且,他又以什么樣的臉面去問她呢?
問她前世我是否待你不好?
問她我是否誣陷你與人私通,還將你貶妻為妾?
他怎么問的出口。
朝陽蓬勃而起,光芒灑在身上,陳宴卻絲毫感覺不到暖意。四肢僵硬如鐵,心亂如麻。
但他還是即刻說:“回潁川?!?p>曾祖父受傷了,陳蘊當然也得回家,去會一會那個退他三叔婚的鄭五姑娘的計劃徹底泡了湯。
中午在驛館修整時,陳蘊問青岳:“我三叔怎么了?心情特別差的樣子?!?p>青岳搖頭:“晨起就這樣了?!?p>陳蘊了然:“昨晚做噩夢了?”
青岳覺得有道理:“應該是,公子這段時間睡得一直不太好?!?p>“哎呀,那怎么行?看大夫了沒?睡不好傷腦子,他們讀書人的腦子最重要了!”
“公子去過醫(yī)館,但也沒開藥,后來就說什么都不去了。”
諱疾忌醫(yī)?這還了得!
不行,必須把這事告訴父親母親!
終于回到潁川陳府,一行人直奔陳文益的院子。
還沒進院門,就聽見里邊傳來哀戚壓抑的哭聲。
陳宴心下一沉,頓時覺得雙腿重如千斤,邁不開了。
陳蘊捂住嘴,一雙眼不可置信地瞪大,難道曾祖父……
陳宴快步進入廳中,陳夫人瞧見他,頓時淚如雨下:“清言,你祖父他……怕是不好了?!?p>——
葉緋霜去了璐王府。
璐王妃瞧見她時很不習慣,從前都是一身紅裝,現(xiàn)在換了素裳,感覺人的氣質(zhì)都變了。
寧衡悶頭坐在一邊,也沒和葉緋霜說話。
這就不對了,寧衡平時對他師父可是相當熱情的。
葉緋霜走過去,寧衡頭垂得更低了。
葉緋霜歪著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寧衡左邊臉紅紅的,還有點腫。
“呀,這是怎么了?”她問。
寧衡癟著嘴不說話,璐王妃在一邊幸災樂禍:“讓貓頭鷹給打了?!?p>葉緋霜:“……”
被拆穿了,寧衡也不躲了,抬起臉來怒道:“它玩不起!枉我對它那么好,它就往我英俊的臉蛋上抓!”
他指著臉湊近葉緋霜:“你看,你看,這些印子!要不是我躲得快,我就破相了!我文不成武不就,我就只有這張臉蛋了!它差點給我毀了!”
葉緋霜:“話也不是這么說的,你還有身份?!?p>“就是,你還有……還有……”璐王妃絞盡腦汁想安慰兒子,但想不到兒子除了臉蛋和身份之外的任何長處。
璐王妃一拍桌子:“你還有一對好爹娘!”
葉緋霜掃了一眼金籠子里的貓頭鷹,問寧衡:“要不把它放生了?你有蒼狼就夠了?!?p>蒼狼是葉緋霜給寧衡獵的那只鷹,名字是璐王妃取的,早就馴好了。
但是蒼狼對葉緋霜比對寧衡親,可能因為寧衡的寵愛大多數(shù)都給貓頭鷹了。
寧衡瞪著貓頭鷹,大手一揮:“不放!我要懲罰它!”
“怎么懲罰?”
“我再也不會笑著給它喂食了?!睂幒鈵汉莺莸卣f,“它終其一生都難見我的笑臉!”
葉緋霜:“……哇,好重的懲罰呢。”
寧衡說到做到,冷著臉拿起雞肉條喂給貓頭鷹。
貓頭鷹雙眼呆滯,一如既往地邊吃邊拉。
“對了師父,我父王來信了?!睂幒庥钟悬c高興了,“你知道嗎?因為去年寧國寺出現(xiàn)的異象,朝中人都說我是麒麟轉(zhuǎn)世,所以皇伯伯給我賜了個小名,叫麒麟兒!”
璐王妃樂了:“幸好出現(xiàn)的是麒麟,要是囚牛、饕餮什么的,你這小名就有的叫了。”
寧衡想了想囚牛兒、饕餮兒,被難聽了個夠嗆。
此時,王府管家急匆匆跑了進來:“王妃,世子,潁川的消息,陳老爺子病重,不太好了?!?p>璐王妃瞬間收了笑臉,面露急色:“快細細說?!?p>“說是陳老爺子受了外傷,然后高熱不退、還引發(fā)了肺疾。王妃,可要去一趟潁川?”
“去,快去準備,馬上動身!”璐王妃當機立斷。
寧衡不解:“母妃,咱們要去看陳老爺子?”
璐王妃再也沒有了平日里的嬉笑,滿臉嚴肅:“當年要不是陳老死諫,現(xiàn)在我和你父王的墳頭樹估計都比我倆高了?!?p>葉緋霜仔細想了想,前世,陳老爺子還真是今年去世的。
大昭規(guī)定,孫輩只需為祖輩守孝一年。但陳宴自小由陳老爺子親自教導,關系非比尋常,所以他守了三年。
葉緋霜本來及笄后就可以和他完婚,不得不多等了一年,讓他出孝期。
前世的陳宴并沒有和她說過陳老爺子的死因,她以為陳老爺子是生病離世,原來是意外受傷離世的嗎?
陳老爺子是個德高望重的好官,是改變大昭選官制度的第一人。
文官會試就是他上書開辦的,雖然阻力重重、得罪人無數(shù),但總算讓有才學而無家世的學子有了一條往上爬的路。
所以陳氏子弟是士族中最擁護這一制度的,陳宴也說過:不會試,不入朝。
后來的陳宴承祖父之志,完善了這一制度。
葉緋霜前世見過陳宴改官制、推新律有多難。陳老爺子比他早上幾十年,那時門閥世家權利更大,他只會更難。
所以雖然她迄今為止都還沒見過這位老爺子,但對他敬意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