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眼中的憤怒漸漸變成平靜。
她像是太累了,要放棄掙扎了。
她從儲物袋里拿出了一串黑色念珠,遞給玄元。
聲音沙啞的道:“送給你的?!?/p>
“為何送我?”
“你在無名峰容我暫避,你教我活命之法,你幫我煉歸元丹,你教我千字文……我無以為報,便給你準(zhǔn)備了禮物?!?/p>
玄元沒接,只是看著江尋。
江尋想笑一笑,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笑的力氣,只勉強的嘴角扯出一點幅度。
“收下吧,我可能馬上就要死了,留著也沒用。這是萬年玄木,我親手雕刻而成,萬年玄木中也有個玄字,我覺得很適合你,里面我煉化了我一滴精血?!?/p>
玄元長這么大,從未收到過禮物。
他從小便是淡然寧靜的性子,長大后又站得太高太強,讓人覺得他這樣的人什么都不需要。
玄元沉默幾息,終于伸手接過:“你精血不可泄露,以后不要這般做了,很危險?!?/p>
江尋點頭:“嗯,這是我的秘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p>
她都要死了,哪里還有以后。
兩人手腕上戴著相似的念珠。
江尋是白色,是曾經(jīng)玄元的。
玄元是黑色,是江尋親自打磨的。
他們仿佛命中注定有因果。
江尋突然一把抓住發(fā)絲上的江小花,遞給玄元。
“希望能幫我保它一命?!?/p>
江尋像是絕望了,在交代后事。
江小花感應(yīng)到江尋的想法,大喊一聲:“娘親!”
江尋說完,飛身而起。
她眉心斬魄再次出現(xiàn)在她手中,她迎著雷雨沖上天空。
就算死,她也不想凄涼的原地等待死亡。
她想舉刀問問這天道,憑什么不讓她活!
雨水落在臉上,從眼角滑落,仿佛江尋在哭泣。
仿佛在祭奠她全力掙扎,依舊掙不脫的悲慘一生。
就在這時,打在江尋臉上的雨水停了。
不,不是雨水停了。
而是有人替她擋住了雨水。
驚雷落下。
玄元抱住江尋轉(zhuǎn)了個身,背對雷劫。
轟隆。
玄元吐出一口血。
血點濺在了江尋臉上。
江尋呆呆的仰頭望著,玄元目光悲憫,寧靜溫和。
她看著玄元眉心的一點紅痣,她仿佛被神明庇護的螻蟻。
玄元修眾生道,修順天意,天意要江尋死,他卻在救江尋,這種作為便是逆天而行。
越是抵抗,他的道便越會被反噬。
所以玄元沒有對抗雷劫,他只是平靜的把江尋護在懷里,用后背幫江尋擋住了雷劫。
三聲雷劫。
兩人從空中落下。
玄元潔凈無暇的法衣,都破爛染血。
江尋用力抓住玄元胸口的衣服,神情茫然。
玄元拍了拍江尋的后背,聲音依舊溫和的安撫:“別怕,我知你不想死,那便繼續(xù)活著?!?/p>
“為……為何救我?”
“我修眾生道,見眾生苦難心有不忍,你說過,你與我皆眾生。”
“可我不是好人,我是個魔女。”
“那也是眾生?!?/p>
不遠(yuǎn)處躲在石桌下的兔子,看著雨中兩人。
兔子很人性化的搖搖頭。
仙尊對自己的認(rèn)知果然不清晰,他修眾生道的確憐憫眾生,所遇苦難的確也會出手相助,甚至這樣舍身相助也是尋常。
但他從未在同一個人身上,連續(xù)出手多次。
更何況這般親近的維護。
這不是一句有因果,一句能引動靈氣就能解釋的。
兔子看得明白。
玄元不明白。
江尋也不懂。
江尋只知道,她再一次活下來了。
又是玄元救了她。
歡鈴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
那她該如何報答玄元?
玄元抬手一道凈塵決,又變成完美的玄元仙尊,只是臉色有幾分蒼白。
他收了滿地黑白棋子,一顆一顆擺回棋盤,對江尋道:“回吧,你以后修煉切不可操之過急,旁人修行進(jìn)階快是好事,但你進(jìn)階太快,可能會要命。”
江小花飛回江尋發(fā)絲上,死死抱著不松開。
江尋點頭,沒再打擾,轉(zhuǎn)身離開。
江尋走出幾步,回頭看了一眼。
走出竹林,又回頭看了一眼。
江尋沉默的往竹院去。
走得近了,突然感覺到了不對勁。
踏入金丹后,江尋的感知力大范圍提升。
竹院那邊有震動,有響聲。
江尋突然臉色微變,快速趕回竹院。
她看到了搖搖欲墜的結(jié)界,和瘋狂攻擊結(jié)界的獸耳少年。
獸耳少年看到江尋,抽了抽鼻子,突然調(diào)轉(zhuǎn)身形就朝著江尋攻過去。
江尋剛進(jìn)階,氣息都還不穩(wěn)。
一擊之下,就吐出幾口血。
“你是誰?為何在薪火學(xué)院行兇!”江尋厲聲問。
獸耳少年不說話,只是猛攻猛打。
由于獸耳少年動手用的是一種像是妖力的蠻力,并沒有大幅度靈氣波動,所以學(xué)院的師兄們都沒發(fā)現(xiàn)竹院的動靜。
江尋自知打不過,讓江小花去通知師兄們。
江小花領(lǐng)命瞬間消失。
江小花擁有極速,江尋只要撐一會兒就夠了。
然而,江尋只是金丹期,不是獸耳少年的對手,她的斬魄也還在眉心修養(yǎng)。
獸耳少年幾招打不死江尋,憤怒了,舉起的拳頭突然異化,生出了數(shù)條妖紋,一瞬間力量暴漲。
江尋察覺到危險,避無可避,只能抬手硬抗。
這時手腕上白色念珠發(fā)出柔和的光,擋住了獸耳少年的攻擊。
江尋愣住。
玄元又一次救了她。
江小花的速度確實很快,白景玉和墨成規(guī)一同趕來。
墨成規(guī)看著滿地的血,看著重傷的江尋,看著朝小師妹舉著拳頭的獸耳少年。
墨成規(guī)臉色劇變的喊道:“小六!你在做什么?”
白景玉已經(jīng)上前,一把抓住獸耳少年丟開:“小六,你為何對小師妹出手?”
獸耳少年被丟開也不反抗,一臉茫然:“不是小師妹,壞人,有魔氣是壞人,我殺壞人?!?/p>
白景玉的好脾氣都維持不?。骸八薪瓕ぃ抢蠋熓盏年P(guān)門弟子,是我們的小師妹?!?/p>
獸耳少年瞪大眼睛。
他們有魔氣,怎么會是小師妹呢?
但師妹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不能傷害。
獸耳少年腦子理不清了,顯得有些癡癡的。
白景玉解釋道:“小師妹,他是你六師兄,有些癡,之前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p>
江尋神情冷淡的搖頭:“不用,大師兄你把他帶走,我希望他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如果不是江來有防御符,江來肯定會出事。
要么被打死,要么泄露魔氣。
不管是哪一種,對江來都是滅頂之災(zāi)。
這獸耳少年是學(xué)院那個一直沒見過的六師兄。
但不管是誰,都比不上江來重要。
既然對她們有敵意,她不報復(fù)已經(jīng)是看在學(xué)院師傅師兄們的面子上,以后不愿接觸。
獸耳少年呆呆的有些無措,他好像做錯了事。
墨成規(guī)搖搖頭,一把抓住垂頭喪氣的小六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