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神情一震,瞬間抬眼看他。
此時此刻,她終于徹底明白,她眼前這個皇帝,早已不是當(dāng)年在她懷里登基,做什么都要仰仗于她的那個幼帝。
什么碰巧前來問安,哪里時機就能把握得如此精準,身邊還正好帶著幾位御史臺的老東西,正好是跟她不對付的那幾個。
就像是,他早有預(yù)料會有此一幕.......
崔太后神情恍惚一瞬,想通許多,忽然一笑,喃喃道:“皇帝終于長大了......”
素和成朗臉色瞬間一沉。
他似乎非常厭惡崔太后用這樣對待孩童的語氣跟他說話,就像是,只要在她的面前,他永遠都應(yīng)該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永遠都要聽她的擺布。
“讓母后失望了,但您今日的所作所為,更讓朕這個兒子,失望至極........”
崔太后嘴唇蒼白道:“皇帝,哀家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為了南壁的天下著想......”
素和成朗嘲諷一笑。
“為了朕?您勸九方成宏赴死時,難道不是曾承諾他,您能讓九方氏永遠屹立不倒,永遠的牽制住朕嗎.......”
地上的九方淮序掙扎得更激烈,終于目眥欲裂的抬眼看來,死死的瞪著崔太后,他那樣艷麗的一張臉,做出這樣兇狠的表情時。
像是地獄吃人的鬼魅,要索命而來,但嘴被堵得死死的,讓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階下囚的滋味,他如今算是體會到了。
九方成宏,也就是九方侯爺,在進宮的第三日,就早已死在宮中,這個消息一直封鎖著,除了皇帝身邊人之外,誰也不知道。
他不是為誰所殺,而是自盡的。
原本他選擇交出虎符,素和成朗正決定要斬草除根的時候,當(dāng)天夜里,九方成宏就自盡于殿中,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而他交出虎符前,只有一個宮女見過他。
原來皇帝連這些都一清二楚。
崔太后神情蒼白,只能無力的說道:“皇帝,哀家如此,是為了大局著想.......”
原來,他一開始就根本沒想過放過九方氏,趕盡殺絕,才是一個帝王的本色。
這樣一想所有的都通了,這后面的什么誣告案,什么九方氏無罪,都是他專門為她這個母后,精心設(shè)下的一個局.......
素和成朗沉聲道:“母后的大局,不過是怕朕手持虎符,徹底的坐穩(wěn)江山后,會對崔氏不利,對吳氏不利吧?”
還政于他,又總是插手干預(yù),讓他拿到虎符,又不肯讓他徹底掌握兵權(quán),一邊放手,一邊又不肯徹底放開.......總想著牽制他。
“在母后眼里,朕就是個沖動的、需要教導(dǎo)的孩童,是個會任性妄為,不顧朝局,一無所知的昏君是嗎?”
崔太后身體搖晃一瞬,臉色蒼白。
努力鎮(zhèn)定道:“皇帝,哀家都是為了你好......”
還是這一句,總是這一句,他早都已經(jīng)聽膩,聽煩了,素和成朗再也不多看她一眼。
只看向地上的那個已經(jīng)失去作用的人。
冷聲宣布道:“九方淮序夜闖清泉宮,意欲行刺太后,被朕當(dāng)場擒獲,罪大惡極,罪不容赦.......”
“.......已被當(dāng)場處決!”
此刻已經(jīng)被刀架到脖子上的九方淮序,其實腦海中瞬間閃過許多畫面,他沒想到的是,最后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的。
竟是一張有著精致眉眼的臉。
他想,這果然是一場騙局,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所有人都是在騙他,包括他的父親。
聽到最后一句,原本搖搖欲墜的崔太后,瞬間抬眼看來,連忙出聲制止道:
“皇帝不可!九方成宏早年征戰(zhàn),樹立威信多年,勢力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即使你手中有虎符,尚還需.......”
素和成朗沒有回頭,卻出聲打斷她:
“您主持朝政二十多年,一直都在權(quán)衡,一直都在制衡各方勢力,但您看看,這個您費盡心力維持的朝局,都亂成什么樣子了.......”
“一場科舉舞弊案,有多少人牽涉其中,您知道嗎?若是朕當(dāng)真挨個查下去,整個朝堂上,得少一大半的朝臣.......”
素和成朗神情晦暗不明,語氣冰冷。
“這樣的朝廷,不破不立,您就安心放手,將這些事,都交給兒臣來吧?!?/p>
他話音落地,揚起的手隨意一揮。
在這最后的一剎那,九方淮序試圖去想,她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死了,還是尚在世間的某個角落,臉上有著得逞的快意。
柔聲道:公子,你輸了。
想到這里時,他剛要勾起嘴角。
那張美麗的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徹底定格,整個頭顱瞬間滾落在地,鮮血瞬間噴濺一地.......
這猝不及防的血腥一幕。
讓正要開口的崔太后,渾身猛地一震。
此刻的恩榮宴上,還是一片靜謐。
不到死到臨頭的那一刻,即使明知刀已經(jīng)架到脖子上,誰也不會心甘情愿就范的。
姜如初的話落地半晌,沒有任何動靜。
“既如此,在下便只能點名了......禮部侍郎,游光,游大人,您還是站出來吧?!?/p>
被她當(dāng)先點到姓名的游大人,臉色瞬間煞白,神情大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本官從未離開這聞喜殿,更未去見過任何人,你這女子,如何敢攀扯到本官身上?”
姜如初無聲一嘆。
“看來您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方才陛下未到,難道不是您頭一個,打算離席的嗎?”
游侍郎怒道:“陛下遲遲未至,本官身為人臣,意欲前往了解,有什么奇怪的?”
見他還嘴硬,姜如初直言道:
“您是要去何處,自已心知肚明,那么再請問游大人,您今日入宮時,帶的是四個侍從,眼下,還有一個去哪兒了呢......”
游侍郎神色一變,正想要解釋。
姜如初已然揚聲喊道:“來人,拿下.......大人有什么話,等會兒去陛下面前解釋吧?!?/p>
看著上前的禁軍,游侍郎目眥欲裂。
神色慌亂的大喊道:“姜如初,你身無一官半職,竟敢羈押朝廷命官!你可知......唔。”
下一瞬,他的聲音就成了一聲痛呼。
姜如初收回視線,抬眼看向周圍看著這一幕,瞬間大驚失色的眾人,解釋道:
“各位大人,從今日諸位入宮的那一刻起,你們頭頂?shù)墓倜?,就已?jīng)待定........”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望諸位勿怪?!?/p>
她視線所到之處。
有一個人,早已嚇得肝膽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