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兮冷靜下來。
過了一會,她輕聲詢問著對面的奚玉衡:“你父親......沒有其他兄弟嗎?”
“當(dāng)然有?!?/p>
奚玉衡晃了晃腦袋,“父親有一位堂兄,兩位堂弟......只是最終被仙臨山選中的,只有父親?!?/p>
扶兮眸光微凝。
這一次,仙臨山再次選中了奚玄觴。
皇帝用慘痛的代價(jià),證明了抗?fàn)幨菬o用的掙扎......可如今他的兩個(gè)兒子,又走上了同樣的道路。
奚玄觴偶爾展露出來的脾性,讓扶兮清楚地知道他有多固執(zhí),有時(shí)候甚至到了偏執(zhí)的地步。
他公然違抗皇帝和仙臨山,推著奚玉衡上位,想必早就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打算。
可這些,他都不曾在她面前提起過。
扶兮輕嘆一聲。
她抬起杯盞,卻發(fā)現(xiàn)里面的茶水已經(jīng)空了。
剛將茶杯放下,奚玉衡就很有眼色地為她續(xù)上了茶。
扶兮緩緩出聲:“即便身負(fù)天下人的未來,你也能無所顧忌地去做自已想做的事情嗎?”
“我......”
奚玉衡剛放下茶壺,就聽到扶兮這句話,激動的語氣緩緩落了下去,多了一絲遲疑。
天下人。
太沉重了,他何德何能承受這般沉重的未來。
“阿玄可以?!?/p>
扶兮抿了口茶水,淡定開口,“他不僅有這個(gè)實(shí)力,還有獨(dú)一份的勇氣決心......想必他做出這個(gè)決定時(shí),就準(zhǔn)備將未來的重?fù)?dān)壓在自已身上?!?/p>
“什么?”
奚玉衡睜著迷茫的雙眼,扶兮的話他為何越來越聽不懂了?
“還不明白嗎?”
扶兮無奈搖頭,“他只是將皇位交給你,卻沒打算將原本落在自已身上的責(zé)任一并轉(zhuǎn)移給你......他考慮的遠(yuǎn)比你父親還要多,你父親當(dāng)初只有勇氣,所以他敗了。”
“.........”
這次奚玉衡反應(yīng)過來了,卻也因此愣住了許久。
兄長,原來是這個(gè)意思嗎?
他回想起兄長在面對父親的雷霆怒火時(shí)仍能保持冷靜傲慢的姿態(tài),以及諷刺他連劍都握不穩(wěn)早日繼位算了的事情......
奚玉衡眼眶漸漸紅了,眼前恍若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這誰能看得出來?。。。?/p>
難怪在歡宴節(jié)上瑤光不讓他去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扶兮確實(shí)懂兄長。
僅憑他的三言兩語,她就猜到了他的真實(shí)想法。
他猶豫著開口:“那我......”
“我告訴你真相,可不是勸你接受。”
扶兮打斷他,搖了下頭。
奚玉衡“唉?!”了一聲,瞳孔再次震驚地睜大,他難道真的是傻子嗎,為何跟不上他們的腦回路!
“我不想讓你對阿玄有什么誤解......他本來就缺乏安全感,性格又敏感。”
“.........”
等、等等。
奚玉衡又開始聽不懂了。
他兄長缺乏安全感嗎?!若不是內(nèi)心震撼太大,他都想讓扶兮洗洗眼睛,別對他兄長濾鏡太大了。
扶兮并未注意到奚玉衡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她繼續(xù)說道:“你仍舊有追求自由的資格,只是希望你作出決定時(shí),同時(shí)擁有承擔(dān)后果的覺悟。”
奚玉衡發(fā)散的思維被扶兮后面的話扯了回來。
他被嫌棄的腦子此刻終于跟上了扶兮的思路。
“......我明白了,謝謝扶兮?!?/p>
奚玉衡緩慢點(diǎn)了下頭。
他眨了下眼睛,將眼角的淚意給逼了回去,眼眶還泛著薄紅,但他卻沒有再訴說自已的苦難。
一味的逃避、哭嚎委屈都無用。
這些改變不了他要面對的事情,唯有將未來掌握在手中,他才有資格坐上命運(yùn)的談判桌,甩出自已的籌碼。
這是奚玉衡得出的結(jié)論。
他低下頭,看著茶水中倒映出自已此刻狼狽的容顏,神情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羞赧。
“扶兮,若你以后和兄長——”
成婚。
這兩個(gè)字被奚玉衡猛地咽了下去,他突然想起妹妹對自已警告,很快改了口風(fēng)。
“總之,我們到時(shí)候還是好朋友對吧?”
奚玉衡無辜地眨著眼,絲毫不提剛剛口誤的事情。
要是兄長讓他喊“長嫂”也不是不行,只要在扶兮那里他們還是好朋友就沒事!
“嗯。”
扶兮沒在意奚玉衡牛頭不對馬嘴的兩句話,她應(yīng)聲答應(yīng)了下來。
“那就好?!?/p>
奚玉衡眉眼彎了彎。
他神色釋然,沒有了剛見面時(shí)的沉重幽怨。
兩人一同離開逢園的會客室。
奚玉衡嘰嘰喳喳地在好朋友耳邊訴說著自已的“抗?fàn)帯贝笥?jì),一扭頭就看到自家兄長黑著臉站在逢園門口。
奚玄觴找了一大圈,才知道扶兮來了逢園。
他以為是沈家人想帶扶兮回去,誰料是他那愚蠢的弟弟找上門來了。
奚玄觴神色不耐,語氣更是充斥著尖銳的質(zhì)問:“你來干什么。”
奚玉衡沒想到自已前一刻還在因?yàn)檎`會兄長而愧疚羞赧,下一刻就見到了他。
他內(nèi)心的情緒倏地一下,潰堤了。
“兄長!”
饒是奚玄觴也沒反應(yīng)過來,奚玉衡居然沖了上來,一把抱住了他,語無倫次地嘀咕著。
“我錯(cuò)了,我以后會更加理解你的!你放心,我肯定不拖你后腿!”
“咱們兄弟倆,同氣連枝,兄友弟恭......”
奚玄觴差點(diǎn)被奚玉衡這亂七八糟的話給繞糊涂了,什么跟什么,他瘋了不成?
奚玉衡似乎早料到他會推開,所以一直死死抱著,用上了十足的力氣,更何況,他每天拎著千斤重的白虎錘,臂力自然強(qiáng)悍。
奚玄觴臉都黑透了,都推不動奚玉衡。
當(dāng)著扶兮的面,他自然不可能強(qiáng)硬將他丟出去,那會有損他在扶兮心中的形象,只能克制住怒火隱忍了下來。
奚玉衡說了半天,都沒等到奚玄觴的反應(yīng)。
他紅著眼睛,弱弱地問道:“兄長你生氣了嗎?”
“你先松開。”
奚玄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一旁的扶兮好笑地注視著這一幕,沒有制止的意思,奚玄觴只能繼續(xù)克制住謾罵的沖動。
“哦哦?!?/p>
奚玉衡傻乎乎地松開了,“那兄長你原諒我了嗎?”
原諒?
奚玄觴余光瞥見身后的會客室,咬緊牙關(guān),他們剛剛在里面待了多久?。?!
奚玉衡繼位的速度還是太慢了,才會讓他有多余的心思打扶兮的主意,還當(dāng)著他的面“挑釁”。
連說話都帶著一股茶味。
奚玄觴倏然冷笑,眼里折射出銳利的刃芒,悉數(shù)落在了頂著無辜眼神的奚玉衡身上。
“原諒,你還想讓我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