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戎撤軍了。
徒留下一群茫然失措的奴隸兵。
李澤岳親眼看見,那西匍是直接往北撤的,他們撤退的方向,是北三寨。
整座月輪,估計此時只有北三寨還存在著大量霜戎軍卒。
葉榆寨寨門大開,山民們蜂擁而出,清剿著殘存的霜戎士卒。
西匍撤軍撤得極為果斷,沒有收攏殘部,沒有鳴金收兵,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譚塵身上之時,他直接帶著身旁兩千親衛(wèi)向北逃了。
沒管其他三面墻繼續(xù)攀附著攻城的士卒,也沒管波運(yùn)的殘部,騎上大馬就跑了。
因此……戰(zhàn)場上的霜戎士卒們也就掉頭跟著自家主帥跑,能搶到馬的很幸運(yùn),搶不到的,只能在山民們的刀下死亡。
其實(shí)他們的數(shù)量并不少,但苦于沒有主將指揮,只能亂成一盤散沙,三三兩兩圍在一起,負(fù)隅頑抗著。
事后統(tǒng)計下來,這一日死在葉榆寨攻守戰(zhàn)中的霜戎人數(shù),足有六千!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這奔襲而來的一千雪滿精騎,他們才是真正的大功臣,直接扭轉(zhuǎn)了乾坤。
北寨門,李澤岳與沐素一同向譚塵走去。
“羽林。”
李澤岳看著下馬向自已小跑而來的年輕銀甲將,忍不住感慨地呼喚了一聲。
譚塵的銀甲上早已浸滿了血跡,白色披風(fēng)都染成了暗紅,胸前胳膊腿上到處是傷,可想而知他方才經(jīng)歷的戰(zhàn)斗多么慘烈。
“末將來遲,還請王爺恕罪!”
譚塵停在了李澤岳身前兩步,一掀披風(fēng),單膝跪地。
李澤岳連忙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心中有百般滋味,張了張嘴,卻怎樣都無法表達(dá)出內(nèi)心的感受。
今日,若是沒有譚塵來救,葉榆寨估計是當(dāng)真守不住了,到時候,他就得帶著沐素,與黑子祁老前輩強(qiáng)行拼死突圍。
明明只是在武殿試中稍微賞識了一個順眼的年輕人,卻開出了SSR的絕世猛將。
他將譚塵扶起,對著他的肩膀拍了又拍,喃喃道:“本王得羽林,當(dāng)真是本王的福氣吶……”
“王爺?!?/p>
譚塵站在李澤岳身前,咧嘴笑了笑。
在沐素的視角中,是兩個血人相對而立,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傷亡……有多少?”
李澤岳語氣沉了下來,問道。
譚塵嘆息一聲:“兩千騎而來,一路強(qiáng)突,損失了九百?!?/p>
“九百……都是我大寧鐵骨錚錚的好男兒啊……尸骨呢?”
聞言,譚塵與王爺?shù)难凵駥σ曋従彄u了搖頭。
李澤岳深深吐出一口氣:
“撫恤王府再加一份,他們的家眷都接到錦官城,由王府養(yǎng)著,做本王的莊戶,或是在府里商號里當(dāng)差。
他們都是為本王賣的命,自然不能讓兄弟們寒心?!?/p>
“王爺仁厚。”
譚塵再抱拳,替袍澤們行了一禮。
李澤岳還了一禮。
“素兒,快替譚將軍療傷。”
“是,師兄?!?/p>
沐素也是一個血人,上前一步,要替譚塵把脈。
譚羽林嚇得連忙后退兩步,連連拱手道:“謝過圣女,末將所受都是些輕傷,無礙,無礙的。”
他可不敢跟夫人有什么肢體接觸!
“徒兒,你怎得傷的那么嚴(yán)重!”
南邊,忽然有一人匆匆走來,正是郭卓。
他方才去了參盧那面寨墻,幫師弟斬殺殘軍,這會兒剛剛縱馬而來,遠(yuǎn)遠(yuǎn)地便望見三個血人站在一起,不知在說些什么。
離得近了,郭卓才發(fā)現(xiàn),那半邊身子都是血的白袍姑娘,不正是自家徒兒嗎!
“師父!”
沐素先是咧嘴一笑,隨后看見師父那嚴(yán)肅的面容,連忙解釋道:
“師父,這血……有敵人的,還有山民為徒兒舍命擋了一刀,徒兒并未受傷?!?/p>
“你怎得上了戰(zhàn)場,這!”
郭卓依舊焦急無比。
“師兄一直讓徒兒在傷兵營中救人,可傷兵營里人越來越多,局勢越來越緊張,徒兒便抗了師兄的命令,主動上了西寨墻……”
沐素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唉……”
郭卓長嘆一聲,又轉(zhuǎn)過腦袋,眼神復(fù)雜地看向李澤岳,抬手道:
“這些日子,麻煩青山照顧素兒了?!?/p>
李澤岳笑著搖搖頭:
“師伯客氣,我們師兄妹之間,沒什么麻煩不麻煩的。
倒是這些日子,一直是素兒在照顧青山,身上這些衣服,都是素兒裁作的。
青山日子過得馬馬虎虎,若是沒有素兒,這些瑣事可是當(dāng)真為難住我了。
說起來,我還是要感謝你才是?!?/p>
最后一句,是李澤岳看著沐素說的。
“師兄……”
沐素小臉一紅,伸手扯住了李澤岳的披風(fēng),輕輕晃了晃。
郭卓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撲哧……”
不知怎的,一臉正氣的譚將軍,忽然扭過頭去,發(fā)出了一道奇怪的聲音。
“?”
郭卓惡狠狠地看向了譚塵。
譚將軍回過頭,面色如常。
“大王——”
不知何時,四面寨墻的敵軍已然清剿完了。
夕陽西下,晚霞扯了漫天。
段湯激動的聲音傳來,身后,還密密麻麻地跟著數(shù)千的山民們,向李澤岳等人走來。
雪滿鐵騎默默來到了李澤岳身旁,隱有護(hù)衛(wèi)之意。
李澤岳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緊張。
段湯也意識到了什么,尷尬地笑了笑,停下了腳步。
這些日子,與大王同吃同睡了那么久,真把自已當(dāng)成大王的自已人了。
他鄭重地站在原地,隨后,膝蓋彎曲,雙腿跪在地上,重重地拜了下去。
身后,數(shù)千山民戰(zhàn)士,也跪伏在了地上,浩浩蕩蕩,聲如雷震。
“感謝大王救命之恩,感謝將軍解我葉榆寨圍寨之困!”
“大王,葉榆寨會立石碑于月輪海旁,刻上為我等犧牲兄弟們的名字,世代祭拜,以謝救命之恩,以全未報之情!
段某日后,將任由大王差遣,至死不休!”
段湯跪在地上,高聲道。
場面,寂靜一片,唯有風(fēng)吹來的聲音。
一千余雪滿鐵騎靜靜肅立,面容沉靜。
段湯的頭埋在地上,又聽到了輕輕的腳步聲。
一只大手,按在了自已的肩膀上,將他的身體提了起來。
段湯站起了身子,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大王。
“不是跟你說過了,在這里,你永遠(yuǎn)可以挺直腰桿跟本王說話。”
段湯眼眶瞬間紅了。
李澤岳拍了拍他的肩,隨后,他看向身后的師妹。
沐素會意,走上前,來到李澤岳身邊,看向了前面烏烏泱泱跪倒一片的山民們。
她深吸口氣,清脆道:
“神山,會庇護(hù)十萬大山的每一個山民。
大王,亦為神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