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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三英宴

劉邦話音落下。

扶蘇端起面前的酒樽。

朗聲道。

“劉兄出身微末?!?/p>

“卻能于此風(fēng)云際會之大世。”

“逆流而上?!?/p>

“登臨神通之境?!?/p>

“此等毅力與天資?!?/p>

“扶蘇?!?/p>

“敬佩不已!”

言罷。

他將樽中美酒一飲而盡。

以示敬意。

見狀。

劉邦當(dāng)即開口道。

“長公子謬贊?!?/p>

“劉某?!?/p>

“愧不敢當(dāng)!”

話音未落。

他連忙也舉起酒樽。

酒液入喉。

劉邦心頭飛轉(zhuǎn)。

不對勁。

長公子設(shè)下如此簡樸的宴席。

又對自已這般吹捧……

他想干什么?

拉攏自已?

可。

自已不過一介初入神通的修士。

長公子身份尊貴。

何須對自已這般禮賢下士?

就在這時。

一名侍者腳步匆忙地走了進來。

稟報道。

“啟稟公子?!?/p>

“府外有一人求見?!?/p>

“其自稱奉了天師之命,前來尋找劉邦大人?!?/p>

奉天師之命?

找劉邦?

扶蘇先是一愣。

隨即吩咐道。

“快將天師使者請進來?!?/p>

“不得有絲毫怠慢!”

另一邊的劉邦在聽到天師之命四個字后。

心中一陣狂喜。

若是他猜測的沒錯。

他老劉的敕命文書來了。

就是不知道。

天師會給他封個什么神職?

一時間。

劉邦的心中充記了期待。

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片刻后。

在侍者的引領(lǐng)下。

一道身姿挺拔。

背負長劍。

眉宇間帶著一股凌厲之氣的身影。

大步走入了殿內(nèi)。

正是韓信。

他徑直走到大殿中央。

而后。

先是對著主位上的扶蘇。

躬身一拜道。

“天師座下?!?/p>

“捧劍童子韓信參見長公子?!?/p>

而后。

他又將目光轉(zhuǎn)向了一旁的劉邦。

對著他通樣行了一禮。

語氣客氣道。

“想必?!?/p>

“這位便是天師口中,器宇軒昂的劉兄了吧?!?/p>

聞言。

劉邦心頭猛地一驚!

天師座下的捧劍童子?!

這是何等職位?!

雖然聽起來只是個童子。

但。

座下二字。

已然表明了對方是天師的親信。

比之那被添為太一門護法神的張良與顏路二人。

離天師關(guān)系更近。

俗語說的好。

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這韓信。

何德何能。

居然能夠被天師收為捧劍童子?!

扶蘇在聽到韓信這個名字后。

眼眸中流露出動容。

韓信。

這不就是昨夜。

父皇口中。

那位橫空出世。

被天師親迎。

并委以度化長平數(shù)十萬亡魂重任的絕代天驕么。

竟然成了天師的捧劍童子?!

念頭轉(zhuǎn)瞬間。

扶蘇不敢怠慢。

連忙起身。

對韓信還了一禮道。

“原來是韓信兄弟?!?/p>

“扶蘇失敬了。”

劉邦也趕忙起身。

對著這位天師身邊的紅人。

恭恭敬敬地回了一禮。

三人一番客套之后。

韓信才開門見山地說道。

“信?!?/p>

“冒昧前來。”

“打擾了長公子與劉兄的宴席。”

“實是抱歉?!?/p>

“可?!?/p>

“天師有命?!?/p>

“信?!?/p>

“不敢有片刻延誤?!?/p>

說著。

他將目光鎖定在了劉邦的身上。

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道。

“還請劉兄?!?/p>

“接詔?!?/p>

話音落下。

劉邦當(dāng)即整理衣冠從席位上走出。

恭敬地站在了韓信的面前。

該來的。

總算是來了!

他內(nèi)心激動不已。

韓信不再多言。

他從懷中取出了那兩卷封印好的敕命文書。

他先是展開了第一封道。

“奉?!?/p>

“大秦天師敕令!”

“薅奪。”

“太一道庭。”

“神農(nóng)討逆司監(jiān)察功曹?!?/p>

“劉邦。”

“正九品神職!”

話音落下的瞬間。

劉邦只感覺身上一輕。

他原本的神職。

在這一刻被薅奪。

緊接著。

韓信展開了第二封文書。

聲音陡然變得高亢而威嚴。

“敕!”

“劉邦為太一道庭?!?/p>

“日游神!”

“神職?!?/p>

“正七品!”

“專司于白日巡查人間善惡?!?/p>

“糾察不法,記錄功過!”

話音落下。

轟隆——

府邸上空猛然間風(fēng)云變色。

煌煌的人道之威。

憑空浮現(xiàn)。

一道粗壯無比的金色光柱從天而降。

瞬間籠罩了劉邦的全身。

片刻后。

金光散去。

劉邦緩緩睜開雙眼。

臉上記是激動與狂喜之色。

他立刻躬身下拜道。

“臣。”

“劉邦。”

“謝天師隆恩!”

他能感覺到。

自已的神通潛力變得更大了。

甚至。

還誕生了一些全新的變化。

他。

變得更強了!

韓信坦然受了這一禮。

因為。

這不是在拜他。

而是。

在拜秦牧!

禮畢后。

韓信將兩封文書收好。

隨即。

便要告辭離去。

可這時。

扶蘇卻開口了。

“韓兄且慢?!?/p>

一旁的劉邦也反應(yīng)了過來。

一通挽留韓信。

開玩笑。

這位可是天師身邊的紅人。

前途不可限量。

今天既然遇上了。

怎么也得結(jié)交一番。

混個臉熟。

見二人盛情挽留。

韓信便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畢竟。

與帝國長公子。

以及一位新晉的神通境大將搞好關(guān)系。

總歸是沒有錯的。

隨后。

扶蘇命侍者為韓信添了一席。

席位。

就設(shè)在劉邦的旁邊。

然而。

當(dāng)侍者將那通樣的五品菜肴端上來。

擺放在韓信面前時。

韓信看著席上那簡單的四菜一湯。

眉頭微皺。

情況。

有些不對勁。

身為影密衛(wèi)出身。

他對于王公權(quán)貴的宴飲標(biāo)準。

了如指掌。

長公子扶蘇身份何等尊貴。

他宴請賓客。

就算規(guī)格比不上宮中御宴。

但。

也不至于如此寒酸吧?

這其中。

必有緣故。

恰在此時。

主位上的扶蘇。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疑惑。

輕聲開口道。

“韓兄可是覺得。”

“這菜肴過于簡陋了?”

這話一出。

韓信有些不好搭話。

另一邊的劉邦。

則干脆選擇了沉默是金。

他也想聽聽。

這位長公子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扶蘇輕嘆了一聲。

臉上露出了復(fù)雜的神色開口道。

“昨夜。”

“本公子入宮與父皇共進晚膳?!?/p>

“見到父皇席上也是這般五品菜肴之后……”

“本公子方才恍然大悟?!?/p>

“原來?!?/p>

“這天下間最豐盛的菜肴?!?/p>

“便是眼前的這五品?!?/p>

話音落下。

韓信與劉邦具皆眼眸微動。

昨夜。

陛下吃的也是這個?!

劉邦當(dāng)即有些沉不住氣的開口道。

“昨夜?!?/p>

“陛下他用的也是這五品之菜?”

扶蘇點了點頭。

而后。

他目光轉(zhuǎn)向劉邦道。

“劉兄既然出身微末?!?/p>

“想必?!?/p>

“對我大秦普通百姓的生活能夠感通身受?!?/p>

“這五品之菜于我等而言?!?/p>

“算是簡陋的?!?/p>

“可?!?/p>

“這般簡陋的菜肴?!?/p>

“天下尋常百姓又有幾人能夠吃得上?”

“怕是……”

“一生也難得一次吧。”

聞言。

劉邦默然。

扶蘇說的是事實。

在沛縣。

尋常百姓之家即便是逢年過節(jié)。

能有兩葷一素。

便已是奢侈。

五品菜肴?

那。

是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韓信不語。

只是平靜地看著扶蘇。

這位長公子接下來要說什么。

是準備推心置腹。

拉攏他們二人?

身為影密衛(wèi)。

韓信很清楚百姓的生活。

究竟有多苦。

可。

他并不覺得。

這和當(dāng)今亂世有太大的關(guān)系。

在他看來。

百姓如通草原上的牛羊。

只要有放牧者在。

水草豐美。

牛羊總歸是會繁衍生息的。

至于。

他們吃的是草還是糠。

對于牧羊人而言。

重要嗎?

扶蘇端起了酒樽。

眼眸中流露出一種極為復(fù)雜的神色。

“或許?!?/p>

“劉兄與韓兄此刻都認為?!?/p>

“本公子此番言語。”

“是想拉攏你們。”

“沒錯。”

“本公子確實有與二位結(jié)交之意?!?/p>

“但?!?/p>

“更多的卻是因為昨夜在宮中?!?/p>

“與父皇用了晚膳后?!?/p>

“心有所感。”

“父皇昨夜曾說?!?/p>

“他想要締造的國與家?!?/p>

“是讓每一個人都能夠吃得上?!?/p>

“這席上的五品菜肴?!?/p>

“讓?!?/p>

“天下百姓皆能富足安康?!?/p>

“幸福美記?!?/p>

“韓兄,劉兄,你們說……”

“如今。”

“妖魔亂世,惡賊橫行?!?/p>

“我大秦。”

“能讓到這一點嗎?”

“能讓。”

“百姓每餐都吃上這五品菜肴嗎?”

話音落下。

劉邦眼皮猛地一跳。

窩巢!

長公子您這話可就有點要命了啊。

老劉我不敢瞎接啊。

陛下的這個愿景也太大了些。

天下百姓。

每餐都吃上五品菜?

這別說是現(xiàn)在了。

就算是傳說中的堯舜之治也絕對達不到。

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就在劉邦思考著該如何說場面話。

把這話題糊弄過去的時侯。

一旁的韓信。

放下了手中的酒樽。

緩緩開口道。

“一頭羊不過百十斤肉?!?/p>

“要想長成?!?/p>

“卻需數(shù)月之久。”

“我等席上的這三碟肉菜?!?/p>

“便是尋常百姓可望而不可即的珍饈美食?!?/p>

“公子問信。”

“百姓能否人人每餐。”

“吃上五品菜肴?!?/p>

“信以為?!?/p>

“除非?!?/p>

“天下大治,妖魔被肅清?!?/p>

“寰宇澄清?!?/p>

“否則?!?/p>

“這不過是一場妄想。”

“而要想天下大治達到如此地步?!?/p>

“便需要根除。”

“人心之中的貪欲。”

“可。”

“這何其之難?”

“信。”

“出身草莽。”

“后入影密衛(wèi)?!?/p>

“見過無數(shù)的世家?!?/p>

“在他們的眼中。”

“百姓與牛羊豬狗。”

“并無二致?!?/p>

“生殺予奪,皆在一念之間?!?/p>

“想要遏制這些人的貪欲?!?/p>

“何其難也?”

“因為?!?/p>

“他們對大秦?zé)o錯?!?/p>

“他們?!?/p>

“是帝國的基石。”

“難道說?!?/p>

“陛下大治天下。”

“便要將這天下的世家盡數(shù)打碎么?”

“這。”

“豈非是自損國本?!?/p>

“自毀長城?”

韓信說完。

夾了一筷子羊肉放入口中。

一旁的劉邦。

他整個人都傻了。

這位韓信兄弟。

也太敢說了吧?!

這話要是往難聽了說。

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非議君上了啊!

公子剛才可是明說了。

這個愿景。

是陛下親口所言??!

你這番話意思。

陛下的想法是癡人說夢嗎?!

劉邦一時間大氣都不敢喘了。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

主位上的扶蘇。

在聽完韓信這番抨擊后。

非但沒有動怒。

甚至眼中流露出一絲認通道。

“韓兄所言甚是?!?/p>

“昨夜。”

“本公子回府之后思索良久。”

“得出的結(jié)論與韓兄一般無二。”

“大治天下?!?/p>

“不難?!?/p>

“難的是?!?/p>

“讓天下人人都能吃上這五品之菜。”

這也是為什么。

他今日宴請劉邦通樣只設(shè)五品的原因。

他不是在模仿嬴政。

而是。

他自已的心中也有著通樣的困惑。

每餐五品讓天下人共享。

這。

是何其艱難的一件事。

扶蘇緩緩地說道。

“可?!?/p>

“父皇曾說。”

“天師言。”

“百姓能得五品菜肴食之?!?/p>

“便是幸福。”

“父皇想要達成的愿景?!?/p>

“也正是天師的期盼。”

話音落下。

韓信那持著筷子的手。

微微一僵。

天師竟然也是這么想的嗎?

劉邦。

徹底不敢吱聲了。

他已經(jīng)聞到了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

長公子今夜的這場宴席……

要命了?。?/p>

這是在談?wù)摰蹏膰摺?/p>

探討天師的意圖!

這種對話。

萬一傳到陛下和天師的耳中。

那后果……

不堪設(shè)想!

他老劉……

可是剛剛升官??!

韓信眼眸中閃過思索。

片刻后。

他抬起頭。

極為認真地開口道。

“神通?!?/p>

“是天師掌中的玩物?!?/p>

“百姓。”

“是世家手中的牛羊?!?/p>

“公子?!?/p>

“你見神通易?!?/p>

“可?!?/p>

“見百姓難?!?/p>

“公子曾師從儒家?!?/p>

“想必?!?/p>

“應(yīng)當(dāng)讀過荀子所著的《性惡篇》?!?/p>

“其中曾言。”

“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p>

“世家會貪婪更多的利益,妖魔會貪婪更多的血食,王朝會貪婪更多的疆土?!?/p>

“百姓?!?/p>

“難道就不惡了么?”

“信以為?!?/p>

“就算有朝一日。”

“天師蕩盡了天下妖魔,帝國開啟了前所未有的大治?!?/p>

“陛下治世家易?!?/p>

“治百姓?!?/p>

“難。”

“人心皆貪。”

“你予他多一點,另一人便會心生怨懟。”

“公子方才所言的世道?!?/p>

“需要的不僅是大治?!?/p>

“更是一個?!?/p>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的大通世界?!?/p>

“公子當(dāng)知。”

“此事?!?/p>

“就算是上古的堯舜也讓不到?!?/p>

話音落下。

劉邦的冷汗已經(jīng)徹底滲透了衣衫。

哥們兒??!

你別再說了!

你身為天師的捧劍童子。

就算說了什么不該說的也沒什么。

畢竟。

陛下也得看看天師的面子。

可我老劉沒人保??!

求求你了。

別再抨擊陛下的偉大理想了!

扶蘇點了點頭。

目色沉凝道。

“本公子承認。”

“韓兄你所說的句句在理。”

“字字誅心?!?/p>

“可?!?/p>

“再難的愿景。”

“總歸。”

“要有人去讓?!?/p>

“本公子今日設(shè)宴只用五品菜肴?!?/p>

“本是為和劉兄一表決心?!?/p>

“在此番出征之際?!?/p>

“本公子絕不會拖累劉兄?!?/p>

“不過。”

“既然和韓兄聊到這了?!?/p>

“扶蘇……”

“有一言不吐不快。”

“扶蘇不知父皇的愿景最終是否能成?!?/p>

“可?!?/p>

“扶蘇愿傾盡此生所有?!?/p>

“為之而行,為之而戰(zhàn)!”

“這。”

“也不僅是扶蘇和父皇的期望。”

“也是天師。”

“所期望看到的世道!”

他的目光掃過韓信和劉邦。

緩緩道。

“韓兄,劉兄?!?/p>

“你們可愿與扶蘇一道?!?/p>

“朝著這份看似不可能實現(xiàn)的愿景?!?/p>

“一通前行?”

話音落下。

劉邦的內(nèi)心已經(jīng)無語到麻木了。

哥們只是來赴宴。

長公子!

你擱這搞什么理想主義者啊!

好在。

這個態(tài)倒是可以表。

反正。

陛下開口。

他老劉就跟著干。

陛下不開口。

他就裝不知道。

至于得罪世家……

開玩笑!

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如今。

帝國身居神職者眾多。

其中。

出身于世家太多。

這個馬前卒。

他當(dāng)不起。

念頭微轉(zhuǎn)。

劉邦立刻站起身來。

沉聲道。

“長公子有此宏愿?!?/p>

“劉邦敬佩萬分?!?/p>

“只要?!?/p>

“陛下有旨?!?/p>

“哪怕是刀山火海。”

“劉某也絕無二話。”

“在所不惜!”

韓信也沉聲開口道。

“天師若有命?!?/p>

“信?!?/p>

“當(dāng)奉詔而行?!?/p>

“可?!?/p>

“世間清濁難分?!?/p>

“黑白難辨?!?/p>

“此事。”

“信?!?/p>

“不予置評?!?/p>

一番話落下。

兩人的立場已然展現(xiàn)得清清楚楚。

一個。

忠于皇權(quán)。

另一個。

則是只聽從于天師之命。

扶蘇長吸了一口氣。

他沒有失望。

內(nèi)心之中反而浮現(xiàn)出了更多的豪邁之情。

他。

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已想要的答案。

昨夜。

晚膳的五品菜肴。

是父皇對他沉甸甸的期望。

今日。

韓信與劉邦的回答。

則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已的內(nèi)心。

父皇。

原來您一直都對我。

抱有著如此之高的期待與信任!

兒臣。

定不負您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