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茶醒的時候,愣了半天。
她坐起來一看,清思殿、自己的床上。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和大傻爹賞月。
燕姑姑端著溫水進(jìn)來,見她醒了就拿來衣裳。
她輕聲說:“一大早是陛下抱您回來的,陛下像是一夜沒睡,把您放床上后,只交代奴們別喊你,然后匆匆上朝去了?!?/p>
荼茶擦了臉,腦子清醒些了:“什么時辰了?”
燕姑姑:“快午時了?!?/p>
荼茶點(diǎn)頭:“難怪我餓了。”
一聽說她餓了,琥珀連忙端來盅清湯官燕。
這個很滋補(bǔ),琥珀經(jīng)常變著法的給荼茶做。
她三兩口喝完,饑腸轆轆的腸胃好受多了。
荼茶:“父皇下朝了嗎?”
慶喜回:“還沒有,因著昨日剛和南疆簽訂和談協(xié)議,今個就要商議新城建設(shè)的事?!?/p>
“聽聞有很多條款需要確定,恐怕這朝要上到下午去了?!?/p>
“御膳房那邊得了令,做了方便的膳食送到朝上?!?/p>
荼茶點(diǎn)了點(diǎn)頭:“差個人去紫宸殿候著,等父皇下朝就先讓他去補(bǔ)覺,就說我說的?!?/p>
她記得,昨晚大傻爹看了一晚上的月亮,今個皇帝又高強(qiáng)度工作,就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
慶喜記下了。
荼茶想了想又補(bǔ)充說:“讓琥珀做點(diǎn)安神助眠的藥膳送過去?!?/p>
慶喜正在點(diǎn)頭。
驀地,一小太監(jiān)尖利的聲音傳來。
“報!”
“陛下在朝突然暈厥,請殿下速去!”
荼茶蹭的起身,提起裙擺就往外沖。
她問:“父皇現(xiàn)在在哪?”
小太監(jiān):“紫宸殿,滿朝文武現(xiàn)在還在朝上?!?/p>
事發(fā)突然,沒人敢輕易離開。
荼茶小跑起來:“六部朝臣留下,其他人先行退朝?!?/p>
小太監(jiān)當(dāng)即一個拐腳,先跑去了朝堂上。
紫宸殿。
“父皇?”荼茶沖進(jìn)來,院正和御醫(yī)們已經(jīng)在看診了。
其他幾位重臣皆等在外頭。
院正回:“啟稟殿下,陛下的情況很奇怪,氣息穩(wěn)健,脈象正常,并無任何病痛癥狀?!?/p>
荼茶坐龍床邊,看皇帝面色如常,就像是睡著了般。
她將昨晚賞月通宵之事說了遍。
院正搖頭:“陛下正值壯年,且內(nèi)勁深厚,也很注意保養(yǎng)龍體,別說一個通宵,就是熬個三天三夜也沒問題。”
荼茶:“……”
她反問:“那為何不醒?”
院正語塞:“……”
這不就是沒診出來嗎?
其他御醫(yī)挨個診斷,結(jié)果都和院正的一樣。
院正想的更多一些:“殿下,會不會是和龍玉有關(guān)?”
荼茶不解:“父皇的龍玉經(jīng)我修復(fù),應(yīng)當(dāng)是沒問題的?!?/p>
說著,她給了福安一個眼色。
福安立刻將閑雜人等請出去,寢宮內(nèi)殿只留院正和福安。
接著,荼茶握住皇帝的手,她先現(xiàn)出自己的龍玉。
以自己的龍玉為引,經(jīng)由血脈的關(guān)系,引動皇帝的龍玉。
嗡。
皇帝的龍玉出現(xiàn)。
“怎么會這樣?”荼茶驚詫的聲音響起。
福安一個激靈,連忙探身去看。
下刻,他也驚呼出聲:“怎么又裂了!”
院正湊近,皺著眉頭細(xì)細(xì)觀察。
只見鴿卵大的龍玉,只余個金龍頭圖紋,在那圖紋上,還有倆碎片貼的貓貓耳。
此時,龍玉中間一條粗如發(fā)絲的裂縫在蔓延。
蔓延的速度很慢,但確實(shí)逐步加深。
荼茶臉色難看。
她想也不想就伸手握住龍玉,翠綠色薄紗般的濛光在她指縫流轉(zhuǎn)。
院正睜大了眼睛,驚奇的看著這幕。
須臾,荼茶松開龍玉。
那條裂縫沒了!
貓貓耳龍玉,又一次光滑無痕。
院正驚嘆不已:“殿下真厲害?!?/p>
慶典之后,他去研讀了《大晉皇族個人志》,將所有皇族的龍玉天賦記載都讀了一遍。
就沒誰的龍玉和天賦,是殿下這樣的。
若要說神異,確實(shí)只有始帝的堪能一比。
皇帝鴉色睫毛顫動,緊接著就睜眼蘇醒了。
荼茶連忙去扶他:“父皇,你感覺怎么樣?”
皇帝揉著眉心:“頭疼?!?/p>
他看了圈:“朕不是在朝上么?”
院正將事情說了一遍。
皇帝面色一冷:“福安,銅鏡?!?/p>
福安滿臉憂色的遞上銅鏡,皇帝現(xiàn)出龍玉,仔細(xì)看了看。
荼茶伸出一根指頭,輕輕碰了碰他的龍玉中心。
她說:“那條裂紋就在這里。”
皇帝若有所思:“小寶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嗎?”
荼茶搖頭:“皇叔祖和姑母他們的龍玉,我一撮就粘好了,再沒出過問題?!?/p>
事實(shí)上,歸一等人還一日好過一日。
皇帝:“朕和他們的不一樣……”
院正聽了會,弱弱插了句:“恕臣斗膽,皇族的瘋癥都不同,敢問其他皇族在殿下修復(fù)龍玉后,可還瘋過?”
荼茶:“沒有,最可能再瘋的人是獬豸三爹,但是我和父皇讓三爹為銀子奔波,沒時間胡思亂想,三爹也就再沒瘋過了。”
“癥結(jié)就在這,”院正一拍巴掌,“陛下的瘋癥是分裂,且至今都沒融合?!?/p>
荼茶和皇帝聽懂了。
皇帝皺眉:“所以,朕的分裂瘋癥一日沒痊愈,龍玉就會一直開裂?”
院正:“臣推測癥結(jié)就在這里?!?/p>
皇帝就分裂融合的事,和院正探討起來。
荼茶怔忪。
分裂,融合。
副人格融入主人格……
那就意味著,大傻爹會消失?
她這樣想,也就這樣問出口了。
荼茶:“大爹會消失嗎?”
這話一出,殿中頓時沉默了。
院正悄悄往角落退,和福安站一塊縮小存在感。
皇帝坐起身,鳳眸深深:“小寶,你當(dāng)明白,朕和他本就是同一個人。”
荼茶眼尾漸漸泛紅:“我不知道之前,一直把你們當(dāng)成兩個人?!?/p>
在最艱難的冷宮,是大爹帶著她洗劫御膳房,投喂她,帶著她四處玩耍。
是大爹,讓她在這陌生的世界里,知曉了何為父親的溺愛。
叫她知道,也有父親愛她、維護(hù)她。
此前,她潛意識的就不愿意往這方面想。
她以為,只要修復(fù)了皇帝的龍玉,就能一直維持現(xiàn)狀。
可是……可是……
難過鋪天蓋地的襲來,叫她眼睛澀疼得厲害。
皇帝薄唇抿緊。
好半天,他艱難的吐出兩個字:“抱歉。”
荼茶喉嚨里發(fā)出受傷小獸的嗚咽聲,她腦袋往前一靠,抵在皇帝肩頭。
皇帝喉結(jié)滾動,摸著她后腦勺。
皇帝:“朕可以不……”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叫不斷搖頭的荼茶打斷。
光影綽綽的寢宮里,便只余她很輕的哽咽聲。
皇帝沉默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