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妙此時早已收回目光,聽到這話,她隨口道:“師兄一路跟隨了因師傅來到這中州,屢次見他出手,您覺得今日誰勝誰敗?”
慕容知白輕搖折扇,沉吟片刻后緩緩搖頭:“我猜不出?!?/p>
蘇妙聞言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她雖是隨口一問,卻早已認(rèn)定了答案。方才親眼目睹金剛不壞神功的威力,又轉(zhuǎn)述了當(dāng)日大須彌寺的見聞,本以為師兄必會與她想得一致,卻不料竟得到這般回答。
慕容知白正欲開口,下方演武場陡然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轟!轟!轟!“
長時間的激戰(zhàn)早已將二人上身衣衫震得粉碎。了因精壯的身軀上遍布青紫交錯的傷痕,每一道都見證著方才慘烈的交鋒;而了尊那金光燦燦的金剛不壞之身卻依舊毫發(fā)無損。
此刻了因眉心那點(diǎn)朱砂紅痣滲出的鮮血,早已順著額頭劃過他的面龐,最終在胸前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吼——!”
了因仰天長嘯,聲震九霄,周身真氣轟然炸裂,肉眼可見的氣浪如狂瀾般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狂卷。
血?dú)庾运w內(nèi)奔涌而出,與那澎湃真氣在身周瘋狂交織,竟如沸鼎翻浪,蒸騰不休,一時之間,氣勢如虹,竟有摧山撼岳之威!
“金剛不壞,當(dāng)真不壞么?!”
了因怒喝震天,雙掌齊出竟完全舍棄防御。
掌風(fēng)凌厲如開天巨刃,所過之處空氣都被撕裂出刺耳的尖嘯。
“轟——!“
這一掌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印在了尊胸前,氣浪以二人為中心炸開驚天波瀾。雖有氣墻阻隔,觀戰(zhàn)眾人仍覺罡風(fēng)撲面,腳下地面劇烈震顫,不少人踉蹌欲倒。
了尊周身金芒暴漲,不壞神功的真意在肌膚下流轉(zhuǎn)如熔金,恍若佛陀降世。
他雙足深陷青石三寸,身形卻如須彌山般巋然不動。任了因這一掌有摧山斷岳之威,竟不能撼動他分毫。
了因見一擊無功,雙目赤紅如血,身形暴起如瘋魔降世。
雙掌翻飛間竟化出漫天赤影,掌風(fēng)撕裂長空,帶起陣陣刺耳音爆。
每一掌皆蘊(yùn)含崩山裂石之威,掌勢如暴雨傾盆,又似驚濤拍岸。
“砰砰砰——!”
了因的掌力一次比一次兇猛,一次比一次狂暴。
竟在短時間內(nèi)連續(xù)轟出了七七四十九掌,那赤紅的掌影幾乎將了尊整個人都籠罩其中。
觀戰(zhàn)眾人無不色變,這等瘋狂的攻勢,便是鐵打的身子也該被打穿了。
然而了尊依舊穩(wěn)如磐石,金剛不壞神功運(yùn)轉(zhuǎn)到極致,周身金光大盛,仿佛一尊真正的金身佛陀。
任由了因如何狂攻,都難以寸進(jìn)。金光流轉(zhuǎn)間,除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外,竟連一絲痕跡都未能留。
反觀了因,每一次掌力與金身碰撞,都會有一股恐怖的反震之力順著他的手臂傳回體內(nèi)。
他手臂上的肌肉不住顫抖,青筋暴起如虬龍,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但他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依舊不顧一切地瘋狂進(jìn)攻。
“咔嚓——”
一聲細(xì)微卻清晰的碎裂聲,如同冰面初綻般驟然響起。
了因那原本堅(jiān)如磐石、刀槍不入的橫練身軀上,竟憑空迸出一道蛛網(wǎng)般的裂痕。
那裂痕迅速蔓延,轉(zhuǎn)眼間遍布全身,仿佛一件即將破碎的瓷器。
“咔嚓——!”
伴隨著一聲脆響,了因體表玉色竟如琉璃般轟然破碎!
漫天金光四濺中,他苦心修煉的橫練武學(xué),終究在這一刻徹底破功!
蘇妙見到這一幕,竟收起筆搖頭輕嘆:“了因師傅輸了?!?/p>
卻不想慕容知白目光如電,沉聲道:“輸?還沒有,他——還有一掌未出!”
蘇妙震驚地望向慕容知白,不明白對方此言何意,但慕容知白此刻的目光卻緊鎖下方兩人戰(zhàn)場。
場中了因瘋狂喘息,剛才一擊耗費(fèi)了他太多力氣。他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嘶鳴,仿佛破損的風(fēng)箱。
汗水混雜著血水從他額頭滑落,滴在地上,發(fā)出“啪嗒”的輕響。
上方觀戰(zhàn)的無漏境高手中,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感慨道:“剛才若是換做老朽直面了因佛子,怕是早已筋骨盡碎,化作一灘肉泥?!?/p>
此言一出,周圍不少人都點(diǎn)頭附和。
一位身著青衫的中年劍客嘆道:“今日見兩位佛子交手,方知同為無漏境,差距竟能有天地之別?!?/p>
“這就是地榜前列那些人被稱為天驕妖孽的原因?!币晃皇殖址鲏m的道姑輕聲總結(jié):“尋常天驕在他們眼里,怕是與普通人沒什么兩樣。?!?/p>
她的話引起一片唏噓。
在場眾人能邁入無漏境,也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平日里誰不是自詡天資過人?
可今日目睹了因與了尊這一戰(zhàn),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下方,了尊重重吐出一口氣,竟帶著濃郁的血?dú)?,金剛不壞神功的金光微微波動,顯然方才承受的攻勢并非毫無影響。
“了因佛子。”了尊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但細(xì)聽之下卻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剛才你的掌力疊加,威勢驚人,已不遜于了松的第四式如來神掌?!?/p>
“可惜,無上絕學(xué)就是無上絕學(xué),縱是了因佛子你天資縱橫,亦邁不過那道天塹!”
說話間,了尊周身金光流轉(zhuǎn),竟在瞬息間再度凝實(shí)
“那了松五式如來神掌在手,亦破不開我的金身,了因師傅,你——”
“敗了!”
二字如驚雷炸響,卻未能動搖那道染血的身影分毫。
了因非但沒有氣餒,眼底反而燃起兩簇?zé)霟岬幕鹈?,那火焰中跳動著不屈的?zhàn)意。
他目光如電,直射了尊:
“金剛不壞神功果然名不虛傳。不過要說敗了,”他聲音陡然拔高:“那也未必!”
了尊臉色微微一變,金身光芒流轉(zhuǎn)的速度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難道佛子還有壓箱底的手段?”
“呵呵!”
一聲輕笑,了因原本因力竭而微彎的身軀猛然挺直。
這一挺,仿佛擎天玉柱拔地而起,一股沛然莫御的氣勢自那染血的僧袍下噴薄而出,竟將周身的頹唐一掃而空。
他緩緩抬起雙掌,動作凝重如山岳推移,目光落在自已的掌心上,仿佛在凝視一件塵封已久的絕世珍寶。
“貧僧修行之初,本是練拳?!绷艘虻穆曇羝届o中帶著追憶:“拳出如龍,剛猛無儔,可總覺得差了點(diǎn)意思。后來也試過兵器,刀光劍影,雖凌厲無匹,卻非我所愛。指法玄奧,拈花一笑間暗藏殺機(jī),但亦非貧僧心性所向?!?/p>
他的目光漸漸明亮起來:“唯有掌法,最是契合貧僧的心意。故而貧僧行走江湖,常以掌法示人,只是這一掌——”
了因頓了頓,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已經(jīng)甚少用了?!?/p>
了尊瞳孔不可避免地為之一縮。
他信了因所言,到了他們這個層次,無需在這種事情上虛張聲勢。
而對方說的“甚少用了”,其潛臺詞恐怕是——很久沒有人,值得他動用這一掌了。
“那當(dāng)日佛子與那白無塵交手時...“了尊忍不住問道。
了因擺了擺手,語氣平淡:“那時貧僧修為雖未有今日之境界,卻也怕一掌把他打死。”
這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在場所有聽到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白無塵可是排在地榜二十的高手,在了因口中竟似不堪一擊。
了尊聽完,語氣中不可避免地帶上了興奮:“既然如此,貧僧倒想見識見識佛子這壓箱底的一掌!”
了因微微頷首,神色古井無波:“如你所愿?!?/p>
話音落下,他緩緩抬起雙掌,只見掌心泛起溫潤如玉的光芒,那光芒初時柔和,卻漸漸流轉(zhuǎn)如實(shí)質(zhì),仿佛兩汪清泉在掌間蕩漾。
隨著真氣運(yùn)轉(zhuǎn),玉光越來越盛,竟在掌緣凝結(jié)成實(shí)質(zhì)般的晶瑩流光,宛如握住了兩輪皎潔明月。
“說來慚愧。”了因輕聲開口:“不久之前,貧僧還曾想過要以這雙掌壓服中州各路天驕,揚(yáng)我南荒大無相寺威名?!?/p>
他微微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如今看來,卻是貧僧盲目無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江湖之大,豈是貧僧一人能夠窺盡的?”
說到這里,了因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他望向了尊,聲音沉凝:“了尊佛子,請接掌!”
雙掌間的玉光在這一刻驟然明亮,仿佛兩輪皎潔的明月在他掌中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