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
周遭霎時陷入葬禮一般的沉靜。
溫辭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她不敢置信的抬眸看了眼倨傲維護她的陸聞州,腦袋里有一瞬的宕機。
沈明月臉色鐵青,難堪的內(nèi)唇都要嚼爛了!
傅寒聲臉色也不好看,冷冰冰的同陸聞州對視。
溫辭脊背僵硬,如芒刺背,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這個修羅場里待不下去了,拉著男人的手便要離開,一邊心驚膽戰(zhàn)的為陸聞州的唐突道歉,“不好意思……”
話未說完,就被傅寒聲冷沉的聲音打斷,“我覺得,某些人的嘴更應(yīng)該被堵住?!?/p>
溫辭喉嚨頓時一窒,里面無邊的酸楚止不住翻涌著……
她眨了眨眼睛,恍惚抬眸看向傅寒聲,臉色有點白。
她聽得出來,傅寒聲這話意有所指,而且指的不只是陸聞州,還有她,讓她安分一點,妥協(xié)沈明月的要求,不然,沈明月臉面掛不住。
溫辭輕吸了口氣,就這么定定看了傅寒聲幾秒,男人面色冷漠,眼神更是淬了冰似的冷。
看向她和陸聞州時,像是在看什么低劣的東西。
但她知道,他面對沈明月的時候是不一樣的……那個時候,他溫柔繾綣,會維護她,會嬌縱她的性子,只有在教她做事的時候,才會偶爾露出冷酷和嚴(yán)肅。
溫辭壓了壓眼尾的澀意,在陸聞州又一次開口諷刺時,指尖忽而使力,抓住他的手,制止他。
陸聞州怔住,疑惑垂眸,“小辭?”
溫辭目不斜視的看著面前親昵挽著手臂的沈明月和傅寒聲,扯了下唇角,說道,“既然沈小姐因為上次的事,想跟我們道歉,請我們吃飯……”
察覺到落在身上的那道幽深目光,她不自覺捏緊的指尖,輕吐了口氣后,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那好吧,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聽到這話。
陸聞州面色滯了一瞬。
察覺到姑娘的用意后。
他眉宇輕挑了下,摟緊了她的肩膀,接著掀起眼皮朝沈明月投去嘲諷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說,“既然我家小辭都同意了,那我也同意,就是不知道沈小姐打算怎么道歉……”
沈明月聽著,唇角的笑容僵硬牽強,提著手包的右手幾乎要把包帶子攥爛了。
她剛剛不過是隨口一說,想借機炫耀一下,讓溫辭好認(rèn)清現(xiàn)實,可她竟然還真應(yīng)了,正常人不應(yīng)該灰溜溜走嗎?
還有這個陸聞州,明顯就是趕鴨子上架,到時候如果她不向溫辭道歉,他又會出言諷刺她!
沈明月咬著唇瓣,那個氣啊。
可又不得不迎著笑妥協(xié),“道歉是自然的……既然你們都同意了,那就里面請吧,我和寒聲已經(jīng)定好位置了……”
“打擾了?!睖剞o恬淡一笑。
她余光掠過男人冷沉的神色,抿了抿唇,僵硬抬手朝不遠(yuǎn)處的廊道一指,問她,“是哪個包廂???”
沈明月?lián)沃?,?03包廂?!?/p>
“好?!睖剞o笑笑。
“沈小姐,我等你的道歉。”陸聞州握著溫辭的手,暗暗提醒沈明月一句后,便帶著她先一步朝包廂走去。
那副囂張和維護的氣勢,仿若他才是請他們的東道主,而傅寒聲沈明月只是被動方罷了。
身后。
沈明月盯著兩人的背影,憋屈的一口后槽牙都要嚼碎了。
她這輩子都沒受過這樣的屈辱!
她側(cè)首看了眼身旁傅寒聲,男人面色冷靜,唯有那雙黑眸高深莫測,正幽幽的看著不遠(yuǎn)處那兩道相攜的身形……
沈明月目光閃了下,摟著他手臂,佯裝羨慕的尋著他視線看過去,故意說,“陸夫人和陸總感情真好啊,互相維護,舍不得讓外人說自己的心上人……”
傅寒聲眼眸里劃過一抹神色,瞧著那兩人相交握的手,扯唇說,“確實?!?/p>
沈明月暗自一笑。
但還沒開心一秒——
“別忘了你的承諾,好好想想一會兒怎么對溫辭道歉吧?!备岛暢谅曁嵝阉?,襯她怔愣的功夫,不著痕跡的抽走了自己的胳膊,提步離開。
留下沈明月一個人在原地凌亂!
她氣得面紅耳赤,忍不住剁了跺腳,“溫辭,你給我等著!”
……
這邊。
溫辭在走出兩人打量的視線,踏入廊道時,便從男人溫?zé)岬恼菩闹谐槌隽俗约旱氖帧?/p>
陸聞州面上笑容微僵,垂眸看她,姑娘焉頭巴腦的,明顯心里裝著事兒。
至于裝著什么事。
陸聞州心里門兒清。
他唇畔的笑意散了散,她沒讓他牽手,他便自顧自摟著她肩膀,帶她朝103包廂走去,一邊扯出話題,“沒想到傅寒聲那樣的人,還挺會心疼女人?!?/p>
溫辭腳步微頓,聞言腦袋里那些不好的畫面又被鉤了出來……幾秒后,她嘲弄的扯了扯唇角,“是吧……”
陸聞州聽著她冷淡的態(tài)度,頗為滿意。
可下一瞬。
在感覺到她有些僵硬的肩背時,他心中那點愉悅頓時煙消云散,轉(zhuǎn)而被層層嫉恨取代。
溫辭明顯沒那個心思去想他在想什么,沉默的從他懷里掙脫出來,徑自走向左側(cè)的103包廂。
陸聞州目光晦暗,平息一瞬后,緊跟了上去。
——有些事兒,今天必須做個了斷了!
陸聞州眼里掠過一層銳利的暗芒。
……
不一會兒,四人在餐椅上坐下。
溫辭和陸聞州并排,沈明月和傅寒聲并排。
包廂里裝潢大氣,正放著悠揚的鋼琴曲……
溫辭在太太圈待過,為了搞好人際關(guān)系,以往每周都會自掏腰包請?zhí)珎內(nèi)ヂ犚魳窌蛘吆认挛绮?,耳朵早被各種西洋樂曲磨熟了。
她幾乎立刻就聽出這個鋼琴曲是《愛之夢》。
是一首歌頌愛情的曲子。
溫辭僵坐在椅子上,如坐針氈。
悅耳的曲子在耳邊回蕩。
可她腦袋里卻是混亂不堪,一個音符都聽不進去。
思緒就那樣晃蕩地飄著,不受控制的回想到,剛剛在包廂外面碰到沈明月和傅寒聲時,沈明月對她說的那句話——
“我倆原本打算回家吃的,可路過這家網(wǎng)紅餐廳的時候,我忽然就有點饞火鍋了,寒聲就帶我過來。”
她眼眸顫了顫,又看了眼桌子正中心玻璃瓶里插著的幾朵弗洛伊德玫瑰,喉嚨苦澀滾動。
——傅寒聲還是一如既往的浪漫啊,只不過這份浪漫現(xiàn)在不屬于她了。
所以。
如果沒不幸的碰到她和陸聞州的話,他將會和沈明月度過一個美好且甜蜜的午后……
溫辭蒼白抿唇,此刻她萬分后悔剛剛意氣用事,為了聽沈明月口口聲聲說的‘道歉’,同意跟他們在一起吃這個午飯。
真是自取其辱。
“真是抱歉啊,忘記讓服務(wù)員收這些東西了。”沈明月似是才注意到桌子上擺放著的花瓶,忙起身把花瓶放在一旁,隨后一臉歉意的對溫辭說,“抱歉陸夫人……”
聽著是道歉,其實就是明晃晃的炫耀。
而溫辭也確實被刺到了。
她不自覺看了眼矜貴坐在斜對面的傅寒聲,男人一身冷然,看向沈明月的眼神卻是溫柔的、驕縱的……而她在他眼里,灰暗的像一顆塵埃,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溫辭苦澀笑笑。
她清楚自己沒資格、沒立場,只有忍著的份。
緩了一瞬,她抬眸同她對視,強撐起一抹笑,正要說什么時……
陸聞州冷漠的聲音忽然響起,“沈小姐,不是說要跟我們家小辭好好道歉嗎?那就別說這些沒用的浪費時間了?!?/p>
溫辭怔了怔,沒想到陸聞州這樣直白,直白到狠狠打沈明月的臉。
而聽到這話。
沈明月原本笑意盎然的臉上,霎時就垮了下去,比剛剛在外面被諷刺時還要難堪狼狽。
她憋屈的咬著唇瓣,用最后一分教養(yǎng),禮貌提醒陸聞州,“陸總,話不能這樣說,我沒有拖延時間的意思,我既然說了會跟陸夫人好好道歉,那就一定不會出爾反爾?!?/p>
她的禮貌溫婉,襯得陸聞州就像個無禮的莽夫,自此,也襯得溫辭這個老婆,沒品。
溫辭面色沉了沉。
沈明月清淺一笑。
而她卻低估了陸聞州的惡劣,先不說他從不受被人牽著鼻子走,就單說溫辭,但凡關(guān)于她的事兒,他都做不到忍讓,也不知道忍讓這兩個字怎么寫。
“沈小姐果然知書達理,諷刺人就是有一套?!标懧勚菪α诵Γ赡切σ膺€未達眼底就散了個干凈,他毫不客氣的戳破了沈明月那點小心思,沒給她留半點臉面。
“那既然說了不是在拖延時間,那不如這會兒就道歉吧。”
“……”
話音落下。
沈明月臉都綠了,哪還有半分剛剛得意的神色。
溫辭聽著,沒忍住牽了牽唇角。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輕啜了一口,掩飾著笑意。
可下一瞬。
她就感覺到落在她身上的暗色。
莫名壓迫人心。
溫辭笑容微頓,指尖不自覺捏緊了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