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后,春曉回到宅子,她知道外公擔(dān)心她,晚上和田家人一起用的晚膳。
吃過晚飯,田外公看完春曉帶回來的賬本,指著上面的總金額,“二十多萬兩的尾款,怎會如此之高?”
春曉吃著山楂糕,含糊的回話,“圣上繼位初期,戶部挑選兩種商賈,一種是精心選的冤大頭,一種是各家族掌控的商賈,冤大頭商賈定價低,各家族掌控的商賈定價高,戶部吃差價和回扣,達到兩頭賺的目的?!?/p>
頓了下繼續(xù)道:“現(xiàn)在,戶部給商賈定的價全部高于市場價,以積壓的瓷器和布匹結(jié)算銀錢,不僅貪墨給商賈的銀錢,還倒賣采買的用品,戶部達到通吃的目的?!?/p>
田大舅倒吸一口涼氣,“戶部怎么敢?”
春曉攤開手,“為何不敢?這些年國庫吃緊,朝廷沒有錢,戶部想法子弄銀子,圣上清楚有官員貪墨,至少有一部分入了國庫,這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惜?!?/p>
田外公接話,“可惜人心貪婪,圣上養(yǎng)大了戶部官員的胃口,流入國庫的銀錢越來越少,今年國庫充盈,更是一個銅板都沒入國庫?!?/p>
田大舅恍然,“所以圣上將皇宮采買分離出去,不想繼續(xù)養(yǎng)大戶部的胃口?”
春曉呷了一口茶,“只是一部分原因?!?/p>
根本原因是圣上怕死,這次查抄嚇到了圣上,皇宮采買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圣上睡覺都不踏實。
田外公指著賬本,“戶部定價明顯高于市場價,現(xiàn)在尾款就有二十多萬兩,你不是戶部官員,你壓不住商賈,他們這一次只會要銀錢,你該怎么辦?”
田大舅和田大表哥對視一眼,田家一千兩都沒有,更不用說上萬兩,二十多萬兩,對于田家而言是天文數(shù)字。
田大表哥憂心,“表妹的確得了不少賞賜,全部變賣也不夠二十多萬兩?!?/p>
春曉無奈,怎么都認為她只有變賣產(chǎn)業(yè)這一條路走?
田外公見外孫女神色如常,面上全無憂愁,試探的問,“已經(jīng)有了辦法?”
春曉點頭,“其實尾款倒是不急,臘月中旬才是結(jié)算日期,現(xiàn)在的難題是圣上的壽誕,皇后娘娘已經(jīng)派人尋我,讓我明日入宮詳談。”
田大表哥第一次直面表妹的艱難,“宗正寺有銀錢嗎?”
“一個銅板都沒有,反而欠了一堆的債。”
田大表哥,“??”
田大舅黑著臉,“為了為難你,他們真是煞費苦心?!?/p>
田外公倒是沒生氣,因為早有預(yù)料,外孫女挑戰(zhàn)男權(quán),這才是開始而已,日后還有千難萬難。
兩刻鐘后,春曉溜達回后院,在半路遇到六皇子,“有什么話不能等明早說?偏要在寒風(fēng)中等我。”
六皇子將盒子塞到師父手里,“父皇給我的銀錢,我還沒用多少,師父先用著?!?/p>
春曉調(diào)侃的問,“舍得?”
“舍得?!绷首拥恼Z氣格外堅定,在他的心里,多少銀錢也換不來師父的命。
春曉眸含笑意,抬手拍了拍六皇子頭,“你師父我有點金的手,還用不上你的銀錢?!?/p>
六皇子茫然的抬頭,“點金的手?”
春曉將盒子塞還給六皇子,“我有一樁買賣本來不想帶上你,但是你感動了我,五千兩銀子入股,我給你兩成利?!?/p>
六皇子也沒問什么買賣,從盒子里數(shù)出五千兩的銀票,“給,如果不夠再找我要?!?/p>
春曉將五千兩的銀票交給封嬤嬤,“拿好,這是我徒弟的心意。”
封嬤嬤唇角微動,意外六皇子愿意幫助自家姑娘,“是?!?/p>
春曉為六皇子系好披風(fēng),“外面下著雪,回去吧?!?/p>
六皇子見師父有成算,笑著點頭,“嗯,師父也早些休息。”
次日一早,春曉沒去宗正寺,現(xiàn)在宗正寺就她和陶瑾寧,不用去點卯也沒人管,她直接進宮見皇后娘娘。
其實皇后不找她,她也要找皇后娘娘,宗正寺的確一個銅板都沒有,還欠了一屁股債,但是她接手采買權(quán)力時,也一并接管了皇宮的庫房。
不僅戶部有堆積的瓷器和布匹,皇宮庫房也沉積不少,這些都是銀錢。
如今的春曉是官身,再次來到慶鳳殿,宮人對春曉帶了幾分客氣。
皇后娘娘在正殿見的春曉,等春曉行禮后,指著一側(cè)的椅子,“楊大人坐?!?/p>
春曉坐下后直奔主題,“微臣的情況娘娘也清楚,微臣今日并不是來訴苦,只是想讓娘娘給微臣七日時間,一定不會影響圣上的誕辰?!?/p>
皇后娘娘驚訝春曉的氣色之好,又一聽春曉的承諾,嘴角有了弧度,“看來本宮白為楊大人擔(dān)憂,大人已經(jīng)有了對策?!?/p>
春曉站起身,躬身道:“微臣的確有些想法,娘娘,微臣接管皇宮采買,圣上將皇宮庫房一并交給微臣,今日進宮也是想查看皇宮的庫存情況?!?/p>
皇宮一直是皇后在管理,圣上不信任皇后,現(xiàn)在將管理庫房的職能也一并給了春曉。
春曉一時間拿不準皇后的態(tài)度和想法。
皇后娘娘什么想法?倒是沒遷怒楊春曉,因為皇后清楚圣上對她的提防,轉(zhuǎn)念一想交給楊春曉也好,真要出問題,楊春曉頂在最前面找,她也能輕松不少。
皇后沉思后道:“庫房的確積壓不少用品,可惜查抄時發(fā)現(xiàn)不少好東西被調(diào)換倒賣,庫房內(nèi)值錢的東西沒多少,解決不了楊大人的難題。”
“微臣謝娘娘提醒,不過,積壓的庫存與其腐爛,不如全部清理出去,也好為新采買的物品騰出地方?!?/p>
皇后娘娘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楊春曉,愿意釋放善意,“你也不容易,蔣尚宮陪你走一趟,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地方,蔣尚宮會幫你?!?/p>
春曉低著頭,“微臣謝過娘娘?!?/p>
皇后娘娘囑咐,蔣尚宮,“你將誕辰宮宴擬好的單子交給楊大人。”
轉(zhuǎn)過頭看向春曉道:“我不看經(jīng)過,只看結(jié)果,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一定不會耽誤娘娘的宮宴?!?/p>
小半個時辰,春曉才走到皇宮的庫房,庫房在西北角,連通著皇宮的北門,上百個屋子全是庫房。
管理庫房的宦官已經(jīng)換人,吳公公主管庫房,其下還有兩個副管事,十六個粗使的小太監(jiān)。
吳公公謙卑的躬身,指著左側(cè)的庫房,“大人,這一排庫房內(nèi)的物品堆積的最久。”
春曉等小太監(jiān)開庫房的門,還沒進去灰塵迎面而來,春曉用帕子擋住口鼻,她的嗅覺靈敏,聞到了庫房內(nèi)腐爛的味道。
地上沉積厚厚的灰塵,春曉等門口的灰塵散去才進入庫房,這間庫房全是沉積許久的木料。
棚頂有一處漏雨,庫房又沒有時常通風(fēng),有些木料發(fā)霉腐爛。
還好送進宮的都是頂級木料,抗腐性強,還有一些做了防腐,只要將腐爛的木料清理出去就行。
隨后又檢查其他的庫房,庫房內(nèi)堆積最多的是布料。
春曉翻看著賬冊,開了眼,“竟然還有嘉和朝的布料?”
吳公公剛上任,還不清楚情況,又去叫了一個老太監(jiān)詢問,才確認道:“庫房內(nèi)最早的布料已經(jīng)有二十年?!?/p>
春曉按著眉心,庫房也是一筆爛賬,“將能用的布料都挑出來,只留下今年采買的布料備用?!?/p>
還有不少的扇子和絨花等等,庫房的東西實在太雜,還好不用春曉親自分揀。
春曉見吳公公面露難色,轉(zhuǎn)過頭看向蔣尚宮,“可否調(diào)一些人手過來清理庫房?”
蔣尚宮,“可以?!?/p>
吳公公這才露出笑容,春曉交代吳公公,“本官會派兩個賬房過來重新記錄賬本,到時候你也多看一看,心里有個數(shù)?!?/p>
吳公公恭敬的道:“是?!?/p>
等春曉出宮已經(jīng)是午時,宗正寺廚房空置,只能自己去覓食。
春曉吃飽喝足回到宗正寺,陶瑾寧并不在衙門,一早就帶人去皇莊。
春曉自掏腰包讓丁平去買空白帖子,她等帖子的時間,將她和陶瑾寧的花用全都記錄下來,等宗正寺有銀錢要歸還他們。
丁平回來后,春曉提筆開始給京城各大商會寫請?zhí)?/p>
同時,春曉還給西寧的韋思淼寫信,讓韋思淼進京,她明年要重新為皇宮選商賈。
天色漸暗,陶瑾寧才回來,昨日下雪路上不好走,只能騎馬出行,陶瑾寧烤了好一會火,依舊冷的直哆嗦。
春曉心緒復(fù)雜地翻動著賬本,上面記錄著皇莊庫存的真實情況,“一日時間,你跑了多少個莊子?”
陶瑾寧雙手剛有一些知覺,臉頰也有些癢,扯出個笑容,“皇后娘娘叫你入宮為了圣上的誕辰,我確認皇莊有什么,你也能知道哪些不用再采買,好給你減輕一些負擔(dān)?!?/p>
春曉合上冊子,掏出一直帶著的凍傷膏,“擦一擦?!?/p>
陶瑾寧接過藥膏,驚奇的問,“我早就發(fā)現(xiàn),你的袖袋好像百寶囊,怎么什么都有?”
春曉拿出蔣尚宮給的采買單子,將皇莊有的全部勾掉,頭也沒抬的回話,“有太多人想殺我,多帶些藥在身上安全?!?/p>
陶瑾寧擦藥膏的手頓住,好一會才開口,“日后我也多準備些藥在身上。”
“嗯。”
明日是田大表哥的喜宴,春曉一定要露面的,“明日上午,我請半天的假?!?/p>
陶瑾寧的心有些蠢蠢欲動,“我也請半日假?!?/p>
春曉干脆拒絕,“不行?!?/p>
陶瑾寧,“......”
哎,他和春曉是同僚,露個面多正常!